親信仆從和黨羽被一一抓捕歸案,節度府裡的范吾成對此卻是一無所知。此時,他正對著王崤峻等四位委員侃侃而談,詳細闡述自己有關向定難五州加派商行人手、加大資金投入、加強與當地商賈的合作,以期打通“大通商行”西向商路,最終讓中原商賈重返西域、實現重建絲綢之路的偉大構想——有關開拓西方商路的想法,是范吾成在“大通商行”已經開遍大江南北、長城內外,在中原王朝傳統控制區短期內難以再有突破性發展的情況下,為了彰顯自己的能力、為了證明商貿部的重要性、為了擴大“大通商行”的影響力,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後,拿出來的一項新的發展規劃。
由於這項規劃規模過於龐大、所需的人力、物力、財力極多,對於將團隊發展重心放在實現“建業一號行動計劃”上的委員會來說,並非現階段及將來較長一段時間內的重點,所以此前王崤峻等幾位委員只是看過范吾成提交的一份有關這個規劃的簡要說明,從未認真仔細的了解並考慮過這個規劃。如今,為了配合情報部內務司的抓捕行動,王崤峻特地將這個規劃重新提起,並以此為名將范吾成召到節度府來商議。
眼見自己的宏偉規劃終於引起了委員會的注意和興趣,范吾成自然是欣喜不已。根本沒有多想,便帶著幾名親信仆從急匆匆趕到節度府,當面向王崤峻的幾位委員闡述自己的觀點、講解自己的規劃。而也正是由於這是一項非常龐大而複雜的規劃,所以想要給王崤峻等人解釋清楚、講說明白絕非三言兩語便能實現的。以至范吾成在開始講解之前,特意向王崤峻等人聲明,要想將這一龐大規劃搞明白,沒個兩三日是不行的。如果幾位哥哥有事情要處理,還請提前跟小弟打個招呼,以便小弟更好的安排講解的速度、合理的劃分段落。可范吾成又哪裡知道,能將他老十四盡可能久的留在節度府中是王崤峻等人求之不得的事,對於他提出的時間較長問題對方又怎麽可能提出異議。於是,在王崤峻等委員一致認為無妨,並表示在此期間其大可住在節度府中,以免每日裡從范府到節度府之間跑來跑去後,范吾成一邊點頭答應,一邊便翻開面前那厚厚的一摞規劃方案,開始滔滔不絕的講解起來。全然不知就在他興致高漲的大說特說自己那宏偉規劃時,他的親信仆從、他的黨羽爪牙已經被一一擒獲,並一個不落的都被關進了情報部內務司所屬的監牢之中。
顯德八年陰歷十月二十八午夜,一輛外表普通且車簾和窗簾都封得嚴嚴實實的馬車緩緩駛進北平城內靠近西城牆的一處僻靜宅院的前門,並在不久之後自後門駛出。而隨著這輛馬車的駛離,直到第二天凌晨時分,前前後後又有七輛馬車到來。而且,這些馬車就像約好了一樣,都重複著第一輛馬車“前門進、後門出”的行為。好在這條街巷位置偏僻,且周圍的房屋院舍基本都是那種長期無人居住的廢屋,因此,盡管這些馬車的行為很是怪異,卻並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這座僻靜的院落便是情報部內務司的秘密監獄,而那八輛馬車裡裝著的,便是當天下午被抓捕歸案的范吾成親信仆從和黨羽——范小三、范小七二人雖也是范吾成親信,可因為此二人並不在委員會授權的抓捕名單上,所以他們雖也被控制,卻並未轉來這處秘密監獄,而是被軟禁在了情報部內務司的辦公之所。待處理完范吾成及其親信黨羽後,再視情而定該當如何處理他們。
面對陰森的審訊室、面對離自己不遠處那一件件令人恐怖的刑具、面對一臉冷淡、表情嚴肅的情報部內務司乾探、面對擺在自己面前的一份份記錄著其最近一段時間行蹤的資料,無論是范小二等親信仆從,還是劉二興等黨羽,都很快在與審訊人員的交鋒中敗下陣來,使得對他們審訊所花費的時間較之前估計的縮短了許多。這種情況多少有點出乎情報部內務司乾探的預料之外,特別是原以為會死硬到底、咬緊牙關的范府三名親信仆從,卻是最先開口招供,並主動交待了大量情報部內務司沒有掌握的、有關他們與劉二興、高貴等人進行消息傳遞的資料。在諸多被審訊的對象中,唯一一名表現比較堅決、直至將其他幾名同夥、特別是范府親信仆從的口供放到其面前,才令其心理防線完全崩潰的黨羽,反而是此前情報部內務司的乾探們認為其最吃不得苦頭、最容易開口的高貴。
在負責審訊的乾探們看來,高貴身體虛弱、疾病纏身,漫說是動用各種刑具,只怕審訊的時間稍微長一點都可能會吃不消。不成想,這家夥雖然因為持續數個時辰的審訊而虛弱不堪、幾次因為疲勞而暈倒, 但就是不肯開**待,自始至終保持沉默、一言不發——由於這家夥身體不好,對其用大刑很可能會出人命,所以負責審訊的乾探們只能采取疲勞轟炸的方式來迫使其交待,而不敢真個運用刑具。即便是後來在范小五的口供面前,高貴不得不點頭承認,卻也是范小五口供裡說什麽他才認什麽,根本沒有提供范小五口供裡沒有的內容——比如其提供給范小五的消息之中,那些他這個後勤軍官無法接觸到的、涉及軍事機密的信息的來源等。按照高貴的說法,就是“男子漢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當”,既然事情已經敗露,自己願意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承擔後果。那些為其提供消息的人都是自己的好朋友,自己不能為了給自己脫罪而出賣這些為了義氣而冒著殺頭的風險為自己提供消息的生死之交。
盡管高貴表現得很強硬,可負責審訊的乾探們卻也並沒有過多的難為他。一方面,對這樣重義氣的漢子,大家還是多少有一點佩服的。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一方面,卻是經過這段時間對高貴的跟蹤、監視,以及對此周圍人員的走訪、摸排,情報部內務司的乾探們已經大致搞清楚了高貴平時經常接觸的對象及其人際關系網。以此為基礎,想要找出那些為其提供消息的人來並不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所以,高貴這邊咬緊牙關不交待新的內容,負責審訊的乾探們卻也是沒有怎麽為難他——只要他認了范小五的口供,就已經可以坐實其泄露機密情報的罪名,不會令其逍遙法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