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范小二領著施然走出書房,范小三、范小五等親隨簇擁上前,你一言我一語的說道:“十四爺,怎麽能就這麽放姓施的那小子走。咱們應該從他口中逼問出夫人和小少爺的下落,把他們從‘飛燕堂’手裡救出來。或者拿這個姓施的小子當人質,換回夫人和小少爺。”
面對群情激憤的手下,范吾成卻是不為所動,沉默不語。一眾親隨叫喊了半晌,這才注意到自己在主子面前如此大呼小叫頗為不妥,是很失禮的行為。大家連忙都住了口,齊齊向范吾成施禮賠罪。對此,范吾成倒是不以為意,因為他知道親隨們如此作為是真情流露,是真的為自己以及自己的妻兒著急。所以,他擺了擺手,對自己的這幫親隨說道:“爾等都是真心為爺的事情焦急,何罪之有。至於爾等方才說的那些方法,爺我又何嘗沒有想過。只是,此番‘飛燕堂’在這件事情上做得可謂滴水不漏,讓爺無從下手。且不說光靠咱們的力量能不能將夫人和煊兒從‘飛燕堂’的手中救出來,就算咱們真有能力救出她母子二人又如何?需知,那張燕的手裡可不僅僅只有爺的妻兒這一張牌可打,她手中還有遠比爺的妻兒威力大得多的底牌——那便是爺的名譽、爺在北平軍的聲望、爺在‘清園’眾兄弟心裡的信譽。
若是失去了兄弟們對爺的信任,那爺在北平軍便再難有立錐之地。而失去了北平軍這塊根基,爺便是無根之水、無本之木,除了死心塌地的投奔張永德,去做人家腳下的一條狗、一條只會搖尾乞憐的狗之外,便再無出路。爺不願意去做別人的狗,所以現如今爺能做的只有暫時對‘飛燕堂’虛以委蛇,爭取取得他們的信任,保住夫人和煊兒的性命、保住爺的名譽。從而為咱們爭得時間、爭得周旋的余地。有了時間、有了余地,咱們才能夠從長計議,找出可以解決自己困境的辦法來。”
聽了范吾成的解釋,他那些親隨們一個個也都冷靜了下來。雖說范吾成的法子看起來有些窩囊、有些軟弱,但不可否認的是,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辦法。眾人低頭沉默半晌,在眾親隨中對救回柳雲燕母子最為熱心、也最為急切的范小五提起頭,有些猶豫的說道:“既然爺已經答應了那個張燕當面相談,那咱們可不可以趁著雙方見面的時候將其製住,以她這個總堂主的性命為籌碼,來要挾其部下釋放夫人和小少爺,並對您與夫人的事情守口如瓶。到時候,只要咱們一直把那張燕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便不虞‘飛燕堂’的人會把您的秘密給張揚出去。而且,在小的看來,只要能夠救回夫人和小少爺,‘飛燕堂’那邊便失去了最為有利的證據。就算他們的人把您的秘密傳出去,甚至是傳到了節度府裡,沒憑沒據的,光靠他們紅口白牙的那麽一說,大爺、五爺、七爺、八爺,以及府裡其他那些位爺未必就會信以為真,很可能只是把這些流言當做仇人故意造謠生事的手段,不予理睬。”
范小五的建議給了眾親隨一個提醒,大家紛紛抬頭,用希冀的目光望向范吾成,希望自己的主子能夠接受這個看上去還不錯的建議,避免自己這邊為人所製,成為別人的走狗。不過,與他們的希望相反,對於范小五的這個主張,范吾成依然是搖了搖頭,反駁道:“若是那張燕同意與爺我見面,以她的精明與智慧,只怕早就準備好了萬全之策,以防咱們趁著雙方見面的機會搶人,咱們成功的機率實在是太小了。而且,無論能不能把人搶回來,
咱們與‘飛燕堂’都將勢如水火,再無談判、轉圜的余地。與其這樣,還不如現在就把那個施然給抓住回來嚴刑拷問,得到夫人和煊兒的下落。然後發動咱們能夠發動的全部力量,給對方來一個突然襲擊,令對方猝不及防,如此將夫人和煊兒救出來的機會只怕要比在雙方會面談判的時候動手要大得多。 至於說沒憑沒據的,幾位兄長不會相信‘飛燕堂’傳揚的有關爺的流言,那就更是一廂情願的想法了。想那張燕這次擒住了夫人,勢必會乘機逼迫夫人向其詳細講述我夫妻二人這些年來交往的經過,並據此編造流言乃至向節度府寫匿名信來公開爺的秘密。而面對具體詳實、言之鑿鑿的流言或者匿名信,五哥他們就算再大度、再寬容,也會有想法、有質疑。為了解決這些想法和質疑,動用‘暗羽堂’進行調查幾乎可以說是幾位兄長的不二選擇。而以‘暗羽堂’的實力與辦事效率,發現一些蛛絲馬跡,並沿著這些蛛絲馬跡查到爺的頭上不過是個時間問題。
而且,就算張燕從夫人那裡拿不到什麽詳細資料,五哥他們也未必就會對其傳出來的流言不加理會。畢竟幾位兄長對爺進行或秘密、或公開的調查也不是一次兩次了,特別是顯德五年在剿滅‘飛燕堂’幽州分堂前的那次針對‘清園’兄弟內部可能存在的、與‘飛燕堂’有瓜葛的兄弟的大調查,更是搞得轟轟烈烈、聲勢浩大。若不是幾位兄長當時的主要精力都放在即將爆發的幽雲之戰上,對這名所謂的‘內奸’只是進行敲山震虎式的調查,並沒有打算直的要一查到底、死抓不放;若不是爺我見機得快,立即便停止了與夫人的所有聯系,沒有給‘暗羽’的探子們留下一點有用的線索。只怕早在當年就已經被老二十八他們揪住小辮子了,又怎麽會有後來協助夫人潛逃兩年多的事情發生。
有了前幾次的鋪墊,再趕上‘飛燕堂’在總堂主張燕的率領下大舉北上,意圖恢復其幽州分堂的敏感時期,面對爺與柳雲燕之間有瓜葛、有‘奸情、甚至有後代的流言,五哥他們怎麽可能輕易放過這樣的空穴來風。
退一萬步講,就算幾位兄長那裡不把外面的流言當回事,身為‘暗羽’頭領、剛剛因為讓張燕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而顏面大損的老二十八,也不會對這條與張燕有關的消息置之不理。他絕對會以查訪張燕下落為由,全力打探流言的出處,以及流言裡涉及到的事情、地方和人。 如此一來,在老二十八的親自督促之下,‘暗羽’在短時間內查明相關消息、並最終將矛頭指向爺我同樣不是什麽難事。
在爺看來,當下咱們不應該將精力花在要如何從‘飛燕堂’手中搶回夫人和煊兒是,也不應該將希望全寄托在幾位兄長以及老二十八對有關爺的流言不予追究上。而是應該靜下心來,仔細想一想一旦那張燕同意見面,咱們應當如何與其周旋、如何與其討價還價、如何保得夫人和煊兒安然無恙、如何用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利益。”
范吾成在那裡分析的頭頭是道,范小五等人聽得是頻頻點頭、再無異議。這時,送施然出府的范小二也回到了書房之內。他在向范吾成稟報自己已將施然送出范府大門後,追問了一句:“小人請爺示下,對那施然是否需要派人監視,或者乾脆派人尾隨其出城,以便打探到夫人和小少爺的下落,乃至張燕等人的藏身之所。如今施然離府不遠,若是派人去追蹤監視倒也還來得及。”
范吾成聞言卻擺了擺手,說道:“這卻不必。想那施然既然能被派來當信使,其在‘飛燕堂’的探子當中亦絕非等閑之輩。爾等去跟蹤、監視於他,且不說能不能跟得上、看得住,若是被他發現並因此起了疑心、有了誤會,以至最終連累了夫人和煊兒,那便得不償失了。為今之計,咱們應當以不變應萬變、以靜製動才是。”
眼見自己的主子已經做了決定,無論是范小二還是范小五便都不再堅持自己的看法,而是與其他弟兄一起答道:“小人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