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負責“護送”耶律賢使者的四名“保安軍”騎兵皆是百戰老兵,雖然事發突然、雖然大家開始時都有點心不在焉,可隨著城頭上的人說出渤海故地、說出復國的言辭,四名“保安軍”騎兵便已有所警覺,待城上的守將下令開弓放箭,位於“傳旨使者”右邊的那名騎兵已經伸手去拉依然處於錯愕狀態的前者的馬韁繩,準備帶其脫離險地。另外兩名騎兵則以最快的速度從馬鞍上摘下盾牌,為自己的同伴及“傳旨使者”提供掩護——哪怕小巧的騎兵盾牌所能提供的保護很是有限。而那名帶隊的“保安軍”騎兵連長則一邊摘盾擋箭,一邊舉起信號槍,衝著剛才城頭髮出喝斥聲的方向扣下了扳機。
一來幾名“護送”騎兵反應迅速,二來信號彈擊中城牆垛口後產生了劇烈的閃光和炙熱的火焰,影響了城上弓箭手的瞄準。所以,盡管回過神來的守軍弓箭手亂箭齊發,卻沒有能夠傷到“傳旨使者”及負責“護送”的四名“保安軍”騎兵。
一口氣疾馳出近百步,完全脫離了弓箭的有效射程後,帶隊的“保安軍”騎兵連長這才帶住坐騎。他一邊安排兩名手下護送“傳旨使者”回本陣,一邊從懷裡掏出另一支信號槍,向天空中發射了一發代表勸降失敗、需要強攻的紅色信號彈。
實際上,根本用不著這位“保安軍”騎兵連長發信號,新安城北門上下發生的情況足以說明一切問題。是以,這邊“保安軍”騎兵連長才扣下信號槍的扳機,那邊負責掩護的“飛龍軍”海軍陸戰隊第一團一營的十幾挺輕重機槍便已經開了火。密集的子彈不但將那些探出城頭垛口拉弓射箭的渤海守軍打倒一片,而且也將城牆和城牆上的那座小小的城樓打得碎屑橫飛。緊接著,該營的十門60mm和82mm迫擊炮也次第開火,隻片刻工夫便把城樓及城樓左近的城牆完全籠罩在了硝煙與烈焰之中。
盡管自遼陽城南下以來一直沒有發生戰鬥,可相關作戰預案卻是非常完善的。所以,隨著耶律賢的“獻城聖旨”失去了作用,一場激烈的城池攻防戰也就隨之展開。在兩萬武裝到牙齒的周軍面前,周長不過五六裡、人口不足一萬、能拿得動刀槍的兵士和青壯不過兩千人的寧州新安城算得上是實實在在的彈丸之地。是以,僅僅海軍陸戰隊第一團一營為了掩護“傳旨使者”進行的火力反擊,就已經令新安城北門城樓左近的城頭上為之一空。待到“南下集群”將整個新安城團團圍住,其所屬攻城炮營十八門130mm攻城炮兩輪齊射將新安城北城牆炸出四、五個缺口後,整個北城城頭更是連一名守軍的影子都看不到了。不過,鄒振遠並沒有因此就掉以輕心。因為他很清楚,摧毀城牆、佔領城頭,對於擁有絕對火力優勢的周軍來說不算什麽難事,真正的考驗卻是在城內、在巷戰。雖說新安城較之以前的長霸城、鳳州城要小上不少,守軍數量也少很多,可對方畢竟擁有地利、人和的優勢,周軍輕敵冒進的話,很可能會遭到許多不必要的損失。所以,鄒振遠再三叮囑負責率軍進城的“飛龍軍”第五合成步兵師第十五步兵團的副團長,務必小心謹慎,切不可輕敵大意。同時,他也非常乾脆的拒絕了被槍炮聲激起興致的邢正男希望擔任攻城第一梯隊指揮官的請求,隻準其站在攻城第二梯隊後面的高大望樓上,通過望遠鏡了解城內的戰況。對此,邢正男雖然心有不甘,卻也不敢真個在戰時違抗軍令,隻得乖乖的站在後面,
通過望遠鏡的鏡頭過一過眼癮。 事實證明,鄒振遠的小心完全正確。持續三個來月的北伐之戰不但令周軍取得了輝煌戰果,同時也令他的對手學習到了許多應對的經驗、教訓。寧州新安城的渤海守將安排在城頭的兵力非常有限,眼見自己的突然襲擊沒能傷到所謂的“傳旨使者”,且周軍的反擊火力異常猛烈,他便馬上下令將城頭上幸存的兵士撤下,與其他人馬一起分散到城內各處,準備依托事先建好的街壘、壕溝等防禦設施,與衝進城內的周軍做最後的決戰。
預設阻擊陣地、幾乎遍布城內所有有利位置的弓弩手,以及為了復國而視死如歸的勇悍精神,小小的寧州新安城、區區兩千訓練不足、裝備一般的守軍,憑著一腔熱血硬是與周軍周旋了大半天,自上午巳時初直打到傍晚酉時末,才被兵力、火力、裝備、訓練皆佔絕對優勢的對手徹底消滅。為此,周軍付出了超過兩百人的傷亡,而得到手的卻是一座滿目瘡夷、處處殘破的彈丸小城。
渤海守軍的頑強、攻城過程的艱難、投入與收獲的不平衡,令站在寧州新安城北門殘破城牆上觀看全城形勢的鄒振遠不但沒有任何破城的喜悅,反而有些憂心忡忡。如果寧州南面的複州、蘇州以及東面的鎮海府、穆州等州縣也是這般麻煩,不但整個北伐之戰結束時間要向後拖延,而且還會影響對原來遼國與高麗之間邊界的巡視與保護行動。所以,鄒振遠一面命手下盡快完成打掃戰場、安撫百姓等工作,一面下令加緊審訊被俘的渤海守軍,務求從這些人口中得到渤海人突然與周軍對抗的原因,以及方才新安城守將所謂“渤海復國”一說的真實性。
事實證明,無論哪個民族或者部族中都有軟骨頭的存在。經過突擊審訊,相關情況很快便被送到了鄒振遠的手中。
根據俘虜招供,此番寧州新安城渤海人對抗周軍的行為完全是有計劃、有預謀的。其幕後黑手很可能就是目前托庇於高麗人羽翼下,已經改名王繼的原渤海國王、亡國之君大諲撰之子大光顯。而且,被王繼(大光顯)鼓動參與所謂“渤海復國”的不光是寧州,南面的複州、蘇州,東面的鎮海府、穆州等渤海人相對較多的原渤海故地也在其中。實際上,就連自己之前輕松接收的嬪州、海州、耀州、辰州等州縣也有王繼(大光顯)的親信、心腹在活動。只是後者渤海人所佔比例較低,無法形成足夠的勢力,這才不得已暫時蟄伏起來,以待形勢變化。
盡管由於被俘渤海人官職較低,無法接觸到更加核心的機密內容,不能提供王繼(大光顯)所謂“渤海復國”行動的全部陰謀。可光是目前得到的消息,就足以令鄒振遠心驚肉跳的了。一來,既然王繼(大光顯)已經串聯了幾乎整個遼東半島上的渤海遺民,那麽自己此番南下接收行動勢必阻力重重,就算可以依靠周軍的強大實力暫時壓製住渤海人的反抗,朝廷對這些地區日後的治理也不會是一件容易的事。二來,既然王繼(大光顯)能夠串聯遼東半島上的渤海遺民,那麽就不能排除他同樣會派人去煽動遼陽城以北、原遼國東京道各州縣中的渤海遺民參與到其所謂“渤海復國”的陰謀中來。雖說這些州縣中的渤海人數量並不佔大多數,但真要鬧將起來,對於地方官府來說也絕對是件麻煩事。更為重要的是,一旦渤海人鬧事,勢必會令那些不甘心遼國滅國的契丹人、那些對後周朝廷陽奉陰違、搖擺不定的女真人,以及不願失去往日權勢地位、想要繼續享受此前的高官厚祿的親契丹漢人們蠢蠢欲動、借機生事。換句話說,如果處理不好王繼(大光顯)的所謂“渤海復國”陰謀,十五萬周軍浴血奮戰三個多月的北伐之戰的勝利果實便會大打折扣,甚至為今後後周朝廷對這裡的統治埋下重重隱患,令遼東半島乃至整個原東京道都陷入長期的動蕩與混亂之中。
是以, 在得到相關審訊結果之後,鄒振遠第一時間便派快馬將相關情況及自己的意見告之坐鎮遼陽城的黃海,並經由他手即刻電告開封,交委員會定奪。
有關遼東渤海人異動的情況自然引起了委員會的高度重視,王崤峻等人經過商議,一方面同意了鄒振遠兵分兩路,派一支快速部隊立即趕往鴨淥水(鴨綠江)一線,巡視原遼國與高麗邊境,既阻止藏身於高麗境內的王繼(大光顯)鋌而走險,直接出兵遼東、攪亂局勢,也防備高麗人趁亂北進,蠶食原遼國領土。另一方面,則指令情報部在原遼國東京道以及高麗境內的所有情報站,在全力打探有關王繼(大光顯)及所謂“渤海復國”的消息、以期在最短的時間內掌握其陰謀的同時,對各主要州縣中的渤海人頭面人物進行密切監視,以防其挑起事端,擾亂地方秩序,與王繼(大光顯)遙相呼應。
接到委員會的命令,情報部在原東京道各分站自然是立即行動,全力打探消息。鄒振遠亦馬上將所部一分為二,以“飛龍軍”第五合成步兵師第十五團、師屬騎兵團、“保安軍”步、騎兵各一個團組成總兵力近萬人的邊界巡邏保護暫編旅,由邢正男率領,以最快速度殺向鴨淥水(鴨綠江),阻擊王繼(大光顯)可能的進犯,並防備高麗人的蠶食行為。而他自己則率領“南面打擊及邊界巡邏保護集群”的剩余人馬,在與自遼陽城增援而來的“飛龍軍”第五合成步兵師第十四團、“保安軍”步兵兩個團近八千援軍匯合後繼續南下,以強力手段完成對遼東半島其余州縣的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