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歷五月十四,就在眾兄弟全力為“砥礪一號作戰”的實施做準備的時候,長駐幽州城的趙大偉傳來消息,說是馮程奉蕭思溫之命前來通知眾兄弟,遼國皇帝已經恩準了其為王崤峻等人所請的官職,相關的旨意和任命文書已經到了留守府。蕭思溫要求所有被封了官職的穿越者即刻前往幽州城,接受皇帝的封賞。
盡管穿越眾們因為之前已經得過柴榮的封賞,對這種被封官的事情失去了新鮮感,興趣不大。但考慮到大家今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還要在人家的地盤上討生活,所以無論有沒有興致,除了堅持不願意放下手頭工作的大哥李俊武,以及遠在淮南前線不可能回來的徐紹安外,其他所有被遼國皇帝封了官職的穿越者們——張維信、劉文東、錢遠山——還是在王崤峻的帶領下,於第二天攜帶重禮趕到了幽州城。在與趙大偉匯合後,先去見了馮程,而後才在其帶領下,來到了留守府與蕭思溫見面。
雖然之前已經有過長時間合作了,但是說起來,這還是穿越眾們第一次見到蕭思溫本人。因此,當蕭思溫在馮程的陪同下走進王崤峻等人等候的偏廳時,包括王崤峻在內的所有穿越者都下意識的仔細看了看這個在前世的史書上留下了名號的契丹人——在來見蕭思溫之前,張維信向眾兄弟大概講述了一下前世史書上有關他的相關記載。
眾人一看之下,發現這位在史書上並沒有留下什麽好評價的高官顯貴卻也長得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很有些美男子的意思。無論是頭髮還是胡須,都梳理的一絲不亂。不過,這也與史書中記載他在與手下將領議事時,還拿根簪子理頭髮、通胡須的行為比較相配——想想也是,如果他是個醜八怪,又怎麽可能那麽在意自己的儀容呢。
王崤峻等人雖然打心眼裡看不起蕭思溫,但現在團隊在人家的一畝三分地上求發展,該低頭的時候還得低頭,等有朝一日自己當家做了主人,到時候再把這個廢物點心踩在腳下也不遲。
因此,當馮程向王崤峻等人介紹完蕭思溫的身份後,眾兄弟就算心裡再不願意,也不得不捏著鼻子給對方下跪行禮。
蕭思溫神情倨傲的實受了王崤峻等人的禮後,才假模假樣的說道:“諸位不必多禮,快快請起。來呀,看座,上茶。”
王崤峻等人謝過後紛紛站起身來,依次在下首的椅子上坐了。而後,由王崤峻出面,一邊說些感謝蕭大人維護、扶持之恩的客套話,一邊將所帶禮物承上。
對於王崤峻的奉承之辭,蕭思溫只是很隨意的謙遜了兩句,而對於其送上的禮物卻是非常關注。別的金銀珠寶一類的禮物倒也罷了,見多識廣的蕭思溫並沒有放在眼裡。可是,當兩匹做功精美的玻璃奔馬擺在桌上時,蕭思溫的目光頓時就被吸引住了。
這兩匹玻璃馬是化工科新近開發出來的一種新產品,還沒有正式上市,今天是第一次展示在外人面前。而且,與之前送給蕭思溫或者在“晶寶軒”售賣多為具有實用價值——盡管基本上沒人會拿這東西當生活用品使——的玻璃製品不同,這兩匹玻璃馬屬於純粹的藝術品,或者也可以稱之為玩物。無論是觀賞性還是藝術性,都不是此前的那些玻璃製品所能比擬的,就連玻璃宮燈也一樣。
如此精美的禮物,自然得到了蕭思溫的喜愛。因此,在命人將禮物收下的,蕭思溫對待王崤峻等人的態度也有所變化,變得和藹可親多了。就聽蕭思溫說道:“本官與諸位雖然一直未見過面,
但卻神交已久。再加上本官府裡的馮管家與諸位多有合作,咱們也算得上是老朋友了,王員外何必如此客氣呢。” 說完了沒營養的客套話,蕭思溫便把話鋒一轉,一面誇獎王崤峻等人是大大的良民,一面開始為自己表起功來:“本官常常聽馮管家說起諸位,知道諸位都是些老實本份、忠君愛國之良民。無論是對地方官府,還是對朝廷和當今天子,諸位都恭敬有加。去年更是為聖上獻上了稀世的玻璃宮燈,以賀上元佳節之喜。
對此,本官也深受感動,因而在年初的時候便向聖上進言,希望聖上能夠對諸位予以封賞,以彰諸位之義舉。而聖上對諸位這般忠心也甚是滿意,見到本官的奏折後欣然應允。現今加封諸位官職的聖旨已經送到了本官府中,稍後本官自會向諸位宣達。”
蕭思溫的這一番表述,明顯是在給自己表功。因此,王崤峻等人盡管心裡很反感,卻又不得不重新起身,向蕭思溫拱手行禮,感謝蕭思溫的提攜之恩,並表示今後一定不會辜負陛下的恩典,願意為朝廷效犬馬之勞。
雙方又你來我往的假客氣了一番後,蕭思溫便從自己的袖筒裡將聖旨拿出,說道:“諸位這就接旨吧。”
於是,才坐下沒兩分鍾的王崤峻等人不得不第三次站起身,心不甘、情不願的排好次序,伏身下拜,跪聽聖旨。
聖旨挺長,以眾兄弟的文言文水平,除了張維信之外,其他人基本沒聽懂說的是什麽意思。唯一能搞明白的只有一條,那就是蕭思溫念到的自己的名字和與之相對應的官職名稱。
不過,聖旨上封賞的官職與大哥李俊武當初說的有些出入。在被封官的八個人中,不但有像李俊武所說的文散官——王崤峻為朝議郎、李俊武和張維信為朝請郎、劉文東和趙大偉為宣義郎,而且還包括了武散官——徐紹安和錢遠山均被封為振威校尉。
聽到遼國皇帝任命徐紹安和錢遠山為武散官,王崤峻等人感到很是意外。因為在此之前,穿越團隊無論是與遼國官府的接觸中,還是和當地士紳、百姓的接觸過程中,從未透露過徐紹安和錢遠山有過從軍經歷的情況,對方又是怎麽知道這些的呢。
想到這裡,王崤峻和張維信都下意識的扭頭看向趙大偉。因為作為當初與馮程談判此事的當事人,趙大偉是最有可能將這一消息透露給對方的。
趙大偉顯然也明白兩位哥哥看自己的原因,他此時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因為當初他在和馮程談判的時候,從未說過徐、錢二人帶過兵,他也想不通馮程是怎麽知道的。所以,面對兩位哥哥詢問的眼神,趙大偉只能以同樣不解的神情和搖頭來回答。
不過,不解歸不解,那邊蕭思溫已經念完了聖旨,王崤峻等人隻好把疑惑埋在心裡,一邊說著“謝主隆恩”,一邊站起身假裝恭敬異常的從蕭思溫手中接過聖旨,以及官憑、印信等物。這時,馮程也湊上來說了幾句恭喜的奉承話。王崤峻等人自是連稱“同喜”,並表示雖然眾人封了官,但大家今後該做生意做生意,該交朋友交朋友,與以前不要有什麽分別才好。
蕭思溫也說了些官冠冕堂皇的場面話後,便話鋒一轉,說道:“本官聽人說,朝議郎及汝的兄弟們近來在幽都府境之內購買了不少的土地,並且招納了許多的本地農民及北漢流民來耕種,不知可有此事?”
蕭思溫的這個問題再次出乎王崤峻等人的意料,不明白對方問這個問題的目的。雖然穿越團隊這幾個月大肆收購土地在幽都府范圍內幾乎盡人皆知,但做生意賺了錢後廣置田產是這個時代商人的通行做法,按說不應該引起堂堂留守大人的注意呀——遼國並沒有禁止買賣土地的律條,王崤峻他們這麽做並不違法。
或許是對方怕自己這些人改行種田不做生意了,會斷了他們的財路,所以才有此一問?王崤峻一邊這麽琢磨著,一邊小心答道:“確有此事。下官等以前雖然靠做生意賺了不少錢,但說到底還是旁門左道。如今下官和眾兄弟紛紛成家生子,還是把一部分錢換成土地田產更踏實一些。正所謂‘耕讀傳家’嘛,為了子孫後代著想,這田還是要種的。不過,請留守大人放心,下官等大量置辦田產不過是為兒孫計,絕不會影響到手中的生意。”
不過,事實證明王崤峻猜錯了,因為接著蕭思溫就說道:“朝議郎誤會了,本官並不是對汝等兄弟收購田產不滿。本官之所以這麽問,是因為根據大遼兵製,各京所割州縣均應按戶抽丁,設置鄉丁。鄉丁平時為農,唯聖上詔旨到時,才聚而為兵,隨天子出征。
據本官所知,汝等兄弟為了耕種新購田產土地,招納了本地農民及北漢流民不下萬人。然而,這些人雖為汝等佃戶,但按戶抽丁之法卻不可廢。汝等既已為官,更應遵守朝廷律法,依律編練鄉兵,以備朝廷之用。”
聽完蕭思溫的解說,王崤峻依然還有些糊塗,搞不懂這“鄉丁”是怎麽一回事。他只知道前世的宋朝是有廂兵的,但那些廂兵似乎也是拿軍餉的,並不是蕭思溫說的這種“平時為農,戰時為兵”的情況。
不過,一旁的張維信卻聽明白了蕭思溫的意思,他知道蕭思溫說的乃是遼國所特有的“五京鄉丁”制度——現在還是四京,中京大定府遼聖宗時才有。如果放在以前,自有當地的官府處理這件事,蕭思溫自然不會親自過問此事。但現在在座的幾位兄弟都已經被遼國皇帝封了官,盡管只是散官,但論品級最高的可是正六品上,當地官府未必敢找上門來說這件事。因此,蕭思溫才會借著這個機會給眾兄弟提個醒,要求大家遵守朝廷法度。
一念及此,張維信便接過話頭道:“留守大人放心,下官等既已為官, 自然會遵守朝廷法度。編練鄉兵一事,下官等必會依律而行。”
雖然搞不懂其中的意思,但既然張維信已經向蕭思溫表了決心,王崤峻等人也沒有怠慢,立即出言附和。
蕭思溫對眾人的表態很滿意,說道:“如此甚好。唔……,想汝等所招之民多為青壯,除去女子不算,一萬人中至少可抽出兩千到三千丁。既如此,待本官這幾日與統軍司的將領議一議,設法為汝等兄弟中知兵之人加個指揮使之職,讓汝等能夠更便捷的編練鄉丁。朝議郎以為如何?”
其他東西王崤峻或許搞不明白,但蕭思溫要給兄弟們謀個指揮使的職銜,讓他們自己編練鄉丁卻是完全聽懂了。而這正是即將開始實施“砥礪一號行動”的穿越團隊最需要的——有了這個名頭,就可以用編練鄉丁的借口來掩護飛龍先鋒營的行動了——他自然沒有不答應的道理。因此,王崤峻馬上就向蕭思溫道謝,並表示“清園”兄弟一定會把鄉丁盡快編練出來,隨時準備聽從聖上的召喚,為大遼建功立業。
蕭思溫又鼓勵了王崤峻幾句後,便提出要在府中設宴,款待王崤峻等人。只不過,他說這話的時候明顯是在假客氣。因此,王崤峻等人自然也就以家中事忙為由,婉言謝絕了對方的邀請。
這正合蕭思溫的意,因此他再與王崤峻等人又說了一會兒沒營養的場面話後,便表示出了送客的意思。於是,王崤峻等人馬上識趣的起身告辭,離開留守府,先去團隊在幽州城內新近購置的一處住宅暫歇,準備第二天再返回良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