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論面龐，劍聖看上去並不很老，大概也就六十歲左右，但須發皆白，眼中透著看透世俗的淡漠與睿智，倒像是**十歲的耄耋老人。

　“既是前輩相請，敢不從命。”

　顧寒拱手微笑，來到竹亭內安坐。

　劍聖搭起一個爐子，端來酒壺及幾樣吃食，待火起酒溫，幫二人各斟半杯，舉杯道:“遠來是客，這一杯，老夫先敬二位。”

　二人不敢怠慢，連忙一飲而盡。

　劍聖緩緩續上，繼續道:“這第二杯，老夫敬小哥，一劍驚天，懲奸除惡，國之大幸。”

　他認識我?

　不是隱居多年嗎?

　顧寒面泛疑惑，但老人杯已端起，只能先喝了酒再說。

　“最後這一杯酒，老夫敬姬仙子，改邪歸正，善莫大焉。”劍聖的第三杯酒，卻是轉向了姬無雙。

　姬無雙也微感愕然，淺淺一笑，滿飲了杯中酒，這時劍聖放下酒盞，歎息道:“二位的來意老夫知曉，不過老夫不履江湖多年，手中劍放下了，心中劍亦然，二位還是請回吧。”

　二人還未說話，他就把所有的路封死了。

　手中劍放下了，心中劍亦然……姬無雙多少能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失了比劍之心，即便修為再高，劍法再妙，也與尋常老人無異。

　她轉頭看向顧寒，想知道他要如何應對。

　顧寒神情一片從容，微笑道:“這天下間，難道沒有一事一物，值得前輩再次提劍嗎?”

　劍聖沒有搖頭否認，僅是微笑道:“既然都已決定了退隱江湖，哪還有那許多掛礙，便是小哥那神妙無比的一劍，老夫也並不覬覦。”

　看來他是聽說過了靈隱寺一戰。

　“那破碎虛空、登臨仙界呢?前輩也絲毫不向往嗎?”姬無雙道。

　劍聖微微一怔，旋即自嘲笑道:“若是放在二十年前，仙子這話或許還能讓老夫生出幾分爭雄之心，現在卻終歸是老了，想這些又用何用?”

　姬無雙無言以對，劍聖年逾六十，血肉之力開始衰敗，修為雖說還未停滯不前，但也應該很難再進一步了，這小小道理，明白容易，看破卻很難，劍聖能不為仙境長生這些夢幻泡影所動，真真算是古井無波了！

　姬無雙轉頭看向顧寒，卻見他悠然問道:“前輩可是姓傅?”

　劍聖夾起一塊藕片送入嘴中，淡淡笑道:“世人皆稱老夫為劍聖，名號卻大都忘了，沒想到小哥竟會知道。”

　他看了顧寒一眼，目光深邃，似是含有深意。

　我知道的遠不止這些……顧寒也吃起小食，貌似閑聊道:“恰是巧了，傅姓之人晚輩還認識一位，劍法造詣亦是極為不凡。”

　劍聖隨口說道:“天下傅姓之人如此之多，再出幾個劍術高手，實屬正常。”

　顧寒一咧嘴，笑道:“這人不同，他有些特殊之處。”

　劍聖似是沒什麽興趣，依舊隨意道:“有何特殊?”

　顧寒挺直腰背，微眯著眼睛道:“他為人豪邁，重情重義，常言此生有酒與兄弟足矣，更難得的是，他能無師自通自創劍法，劍招看似平常，卻往往能在關鍵時刻出奇製勝。”

　賣足了關子，顧寒補充道:“他叫傅劍寒。”

　啪嗒。

　劍聖渾身巨震，手中筷子跌落，整個人似乎凝固住了，半響後才抬頭看著顧寒，似自語似詢問:“劍光寒，男兒行俠志四方！?”

　顧寒接道:“月輝寒，伊人顧影思君郎。”

　姬無雙隱約聽過傅劍寒這個名字，但壓根不明白二人在說什麽，對啞謎似的，不過看劍聖這幅模樣，事情明顯是有了轉機。

　劍聖神情複雜，驚喜、惆悵、悲痛、懊悔等各種情緒摻雜，良久後他才平複過來，艱難問道:“他……他們可還好?”

　顧寒搖搖頭，歎息道:“沒有他們了，只有他。”

　沒有他們了……劍聖呆了許久，雙目中隱有淚光，自責道:“是老夫的過錯，都是老夫的過錯……”

　對於劍聖究竟犯了何錯，顧寒不知道，因為遊戲資料沒提，他也沒打算追問，等劍聖沉靜下來，他才詢問道:“不知這人，可值得前輩提劍?”

　劍聖微微頷首，滿是唏噓道:“這世間，也只有他一人而已，老夫即便不為自身，也得為他著想。”

　他頓了頓，輕歎一聲問:“這件事情，小哥是如何知曉的?”

　顧寒微笑道:“晚輩粗通六壬之術，這世間之事，尚能卜算出一些。”

　六壬之術?劍聖略顯驚訝，卻也沒有多問，正色道:“他既然還在，老夫便想瞧一瞧小哥那驚天一劍了，若能從中揣摩出一二分劍理，傳給他的東西便多一些，他尚且年輕，有很長的路，也許……也許他是能超越老夫的，踏入仙界並非妄想……”

　不知不覺他的話便多了，失了幾分飄然出塵的意味，卻顯得更加豐滿真實。

　“自然可以，不過……”顧寒爽快應下，微笑道:“晚輩也有兩個請求，還望前輩能夠應允。”

　“小哥請說。”劍聖毫不意外，禮尚往來，本是應有之意。

　顧寒沉吟一下道:“也非什麽難事，晚輩希望前輩能傳授一門劍法，好讓晚輩觸類旁通， 另外，還希望前輩能在十日內，每日與晚輩切磋一次，晚輩好借此磨礪武功。”

　劍聖蹙眉道:“老夫年事已高，精力有限，若是十日內每日切磋一次，且次次全力施為，恐怕難有精力再教小哥劍法。”

　顧寒問道:“前輩可有將劍法記錄在冊?”

　“確有記錄。”劍聖點頭，奇道:“小哥為何如此一問?”

　“實不相瞞，劍法一道，晚輩只需看過口訣，便可領悟其中精妙，倒是無需前輩費心點撥。”顧寒平淡回應，以他的劍道體悟，即便是絕學級劍法，也可抽絲剝繭融入自身，完全不用像降龍十八掌那般求人指教。

　這是無師自通的意思?……劍聖半信半疑，無師自通往往是相對來說，看一本基礎劍訣能無師自通，並不意味著高深劍法也能如此，自己這兩門劍法，無論放到武林中任何一個門派，甚至任何一個時代，都可以說得上是最頂尖的劍法，他也能自行領悟嗎?

　“小哥稍等，老夫去去就來。”劍聖懷著好奇，轉身進了竹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