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劉邦那裡什麽信息也沒有得到。老家夥看我時的眼神兒,總讓我渾身發毛。我極度懷疑兩千多年前,我們之間是不是曾經發生過什麽。
離開劉邦的居所,我百無聊賴的在市場裡轉悠。說是市場,其實農家樂市場只是我們這個避難所的一部分。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避難所的領地向外擴展了很大一片區域。
郝窮和范連升顯然很能乾,避難所被他們打理的井井有條。交易上的事情,也在蓬勃發展著。來來往往的鬼魂和活人,隨處可見的交易場面,在這黑暗裡竟然還有那麽點兒繁榮之感。
張鵬練兵練得愈發勤快了,雖然他表示前世的恩怨不想去計較,但他依然會常常注意劉邦的房間。很顯然,他是有些擔心劉邦會找他的麻煩。
胡老剛剛下課,見到我,走了過來。
“我們得罪了聖城,那幫家夥不會善罷甘休的。”胡老說,“想想應對之策吧。”
我撓了撓頭,看著胡老,說道,“聖城的活人數量很多吧?真要是打過來,怕是比李雲澤的威脅更大。”
“沒錯。”胡老說,“老周跑那麽遠的要抓劉邦,有點兒奇怪。我見你去了劉邦的房間,有沒有什麽收獲?”
我搖頭道,“只知道是跟鎮撫司大印有關,具體是什麽原因,劉邦沒有說。八十一枚鎮撫司大印裡,劉邦說他的這枚大印,比較特別。”
“特別?”胡老怔了一下,沉吟良久,說,“嚴格說來,每一個鎮撫司大印,應該都是比較特別的。”
“怎麽講?”
胡老說道,“鎮撫司大印,不僅僅是用來調兵遣將的。至於具體還有什麽用途,我就不清楚了。不過野史傳聞說,當初十殿閻羅本打算打造一百個半步多,但最終因為材料不足而放棄了,隻弄了八十處半步多。到唐代,又建立了一個半步多,湊齊八十一處。這個材料,是否就是鎮撫司大印?”
“我在陰書齋看過的書倒是不少,但是關於鎮撫司大印的資料,卻一點兒也沒見過。”
“正常。這是地府的機密,自然不會公之於眾的。”胡老想了想,說道,“我去找劉邦談談,你安排下防禦問題吧。”
“還是交給彪子和張鵬吧。”我訕笑道,“排兵布陣什麽的,我實在是……”
“行。我去跟他們說一聲。”
我看到胡老朝著張鵬練兵的地方走去。
看了看張鵬騎在騅馬上耀武揚威的模樣,我忽然想起虞姬,有點兒擔心虞姬去找劉邦的麻煩,萬一真打起來,也是夠亂的。
想了想,我轉身朝著上次的那個秋千處走去。或許虞姬很無聊,依然還會在那裡蕩秋千。
冷風嗖嗖的吹著,看起來似乎又要下雪了。
越靠近市場的邊緣,人影和鬼影也就越少。
大概也正是因為不會被打擾,虞姬才會喜歡在這裡待著吧。
漆黑的角落裡,秋千晃晃悠悠的。
坐在那上面的身影,除了虞姬,還能是誰。
還沒等我走近,虞姬就說話了。“沒殺劉邦,反而還救了他,你可真行。”
“呃……冤冤相報何時了,上輩子的恩怨了,就別計較了吧。”我說道,“連張鵬都不在乎了,你何必……”
“他不在乎,只是因為他記不起了。”虞姬說,“我還記得。四方楚歌聲,從未絕於耳。”
我能夠明顯的感受到虞姬身上傳來的恨意,想了想,說道,“就算想殺他也不好動手啊。他身邊有好多訓練有素的鬼卒的。”
“不用找借口。”虞姬說。
“呃……”
虞姬沉默了許久,坐在秋千上晃晃悠悠的,一襲古裝,衣袂飄逸,僅僅是一個背影,就給人一種風華絕代之感。
我竟然看的癡了,下意識的上前一步,伸手搭在了虞姬的肩膀上。喉嚨裡動了一下,我柔聲說道,“生氣就不漂亮……”
虞姬忽然回頭,瞪著我。
看到虞姬的臉,我的心一下子停止了跳動。
那張絕美的臉上,竟然多了一條血淋淋的刀痕。自眉角斜斜的滑下來,一直延伸到下巴。血汩汩的往下流,啪嗒啪嗒的落在她的衣服上。殷紅的血裡,還能清晰的看到森森白骨。
虞姬衝著我笑,“笑笑就漂亮了?”
她笑了,帶動了臉上的肉,傷口裂開來,白骨森森。
我猛吸了一口氣,強忍著沒有尖叫,噔噔噔的往後退,腳下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虞姬從秋千上起身,朝著我走來。
我看到她的心口,有血不停的流出來,仿佛被人捅了一刀。
她在我面前蹲下來,伸出沾滿了血的手,捏住了我的下巴。臉上帶著詭異的笑,“喜歡嗎?”說話的時候,她的嘴巴裡流出血來,跟口水似的。
我懵了一下,之後猛地一把打開她的手,之久爬起來狂奔。一邊跑,我心裡一邊大罵。虞姬這娘們兒一定是瘋了,閑著沒事兒嚇我幹什麽?
說起來也是可笑,沒有腦袋的鬼魂我都見過倆了,可對於虞姬這滿臉血糊糊的模樣,還是有些膽戰心驚。
一溜煙兒的跑了好遠,在牆角的轉彎處,直接撞到了一個人。
常欣哎呦了一聲,看到是我,愣了愣,“怎了萌萌?慌什麽呢?”
“沒有。”我回頭看了一眼,虞姬沒有追來,才算是松了一口氣,看向常欣,問,“你幹嘛呢?”
“還能幹啥,上廁所啊。”常欣說著,也朝我身後看了看,狐疑的問道,“真沒事兒?”
“能有啥事兒。”我大咧咧的說道,“這裡可是我的地盤兒。”
“嘿,是啦是啦,萌萌大人。”常欣伸手在我腦門上點了一下,之後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說,“走,一起。”
女人真是奇怪的生物,為什麽上個廁所都非要有個伴兒?難道一起撒尿還能有什麽爽點不成?我不想承認我是個猥瑣的家夥,但是這個時候,難免還是會有些想入非非的。
不過,即便是猥瑣,也很難集中精神。
虞姬那血糊糊的模樣,總是在我腦海中閃現出來。
看得出來,虞姬的傷,並不是幻象,而是她死的時候留下來的。
我很好奇,是誰那麽狠心,竟然在一個如此絕色的女人臉上留下這樣一處刀疤?這該是有多狠毒的心啊。
說起來……
好像我的嫌疑很大哎。
也許是因為我跟虞姬因為某些原因而結仇,之後我辣手摧花毀了她的容,她怒發衝冠,殺了我……看起來還是很合情合理的。
至於我跟虞姬結仇的原因,或許是因為我嫉妒她比我漂亮,或許是因為我是她的情敵?
這都是有可能的。
另外,我又想起了劉邦的話。
他問我是喊我玄一還是若水。
難道說我即是玄一,還是若水?
這個……
那我到底是男的女的?
是男人很好,是女人也無所謂,不知道是男是女,就有點兒坑了。
不行!
我還得去找劉邦問問清楚!
跟常欣分開,我徑直走向宿舍樓。
一直來到劉邦的房間,我看到那個老太監正守在門口。
見我過來,那老太監躬身行禮。“大人,陛下在會客……”
看到這太監,我莫名的就想起了自己不知道是男是女的問題來,恍惚間就好像不知道自己是男是女,就可能是個太監似的。心情極度惡劣,我一把推開那太監。“走開!”
老太監竟然有點兒水平,他竟然就那麽不慌不忙的微微一個側身,就躲開了我的推搡,之後後退一步,依然躬身道,“大人,請稍安勿躁。”
我上下打量了老太監一眼,琢磨著這家夥難道是傳說中的武林高手不成?
正打算問問,房門打開了。
胡老從房間裡走了出來。
看到我,胡老微微一笑,“萌萌啊。”
“胡老,怎麽樣?”我小聲問。
胡老愣了一下,張了張嘴,卻是欲言又止。
這個時候,劉邦從房間裡走了出來,看到我,笑道,“怎麽又來了?”
嘿!
這話說的,我還能舍不得你這個老頭子不成?別說我對男人沒興趣,就算腦抽了喜歡上了男人,那也沒可能眼瞎了看上這老樹皮吧?
不得不說,漢代人的皮膚保養水平實在是不怎麽樣,劉邦65歲死的,那模樣看起來,就跟活了百八十歲似的。
胡老乾咳了一聲,道,“防禦的事兒,我還得跟張鵬商量一下,你們先聊。”說罷,就急匆匆的走了。
我心底有些狐疑,看著胡老的背影。
胡老走出幾步,又回頭看了我一眼,見我正看著他,趕緊把視線轉過去,歩速更快的離開了。
有貓膩!
我猛然回頭,瞪視劉邦!
這老幫菜,一定是把我是鬼胎上身的事情跟胡老說了。
劉邦被我瞪得愣了愣,之後大笑,“愛妃,你翻白眼的時候,還是這麽有神韻啊。”
“滾蛋!”我怒了,想飛起一腳把劉邦給踹飛,又很謹慎的看了看他身旁的那個老太監。想著這家夥萬一是個武林高手,也是麻煩,才忍住了衝動。
劉邦笑著轉身進屋。
我跟了進去,反手帶上門,盯著劉邦,道,“你跟胡老說什麽了?”
“也沒什麽,只是說了你是鬼胎的事情。”劉邦說道。
“靠!”我忍不住罵了一句。
劉邦又道,“小胡倒是不怎麽驚訝。”
小胡?
好吧,劉邦的年紀在這呢。
“他雖然看不出你是鬼胎上身,但還是能察覺到你的不同的。聽說你是鬼胎,才算恍然大悟。”劉邦說。
我應了一聲,哼道,“問你個正事兒。”
“請說。”
“我……我那個……咳,之前聽你話裡的意思,我即是玄一,又是若水?”
“是啊。”
“那我……那我到底是難得還是女的?”
“這個……不好說。”
一聽這話,我渾身上下都仿佛被狠狠的抽了一巴掌。是男是女還不好說?腦海中蹦出一個亞洲國家的名字來……
劉邦看著我,猶豫了一下,說,“其實吧,你是男是女這回事兒,我……好吧,我就直說了吧,反正這事兒在現代社會,也很平常的。其實你是……”
“打住!”我嚴肅認真的製止了劉邦要說的話。
我知道,自從加入玄門以來,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經得到了很大的加強,但是……有些事兒,實在是不敢去想,甚至不敢去聽。
我非常擔心劉邦那狗嘴裡會吐出來那兩個讓我糾結到死的字眼兒。
那什麽妖……
想想就忍不住哆嗦。
我轉身就走,逃也似的跑了。
半路上碰到張鵬和虞姬在散步。
張鵬沒有騎著他的騅馬,虞姬的臉上也不見了傷口和血跡。
“跑啥呢?”張鵬問我。
我一愣,忽然就想起了“霸王硬上弓”來。
媽的!
不由得菊花一緊。
張鵬這混蛋是真重口啊!
“變態!”我咒罵了一句,繼續跑路。
“哎?哎?!你……”張鵬在我身後喊著。
大概是心理作祟,沒個碰到的人跟我笑著打招呼的時候,我總會覺得對方是在嘲笑我。臉上一直燙的厲害,一溜煙兒的跑道一個沒人的角落,抱著腦袋蹲下來,再點上一支煙。
抽煙能讓我冷靜下來。
尼古丁是個壞東西,但我需要它。
需要很多,因為我怎麽也冷靜不下來。
這時候,我甚至希望自己是個地地道道的女人。是個女人,也比不男不女要好吧?哪怕是像阮小波一樣做個娘炮我也認了好不好!可為什麽偏偏……
真需要聽一首悲傷的歌曲來緩解一下自己壓抑的情緒。
旁邊忽然傳來一陣陰氣。
我敏銳的察覺到是有鬼魂靠近。
“依我說,這世道早晚都得完蛋,現在的人啊,真是墮落的不行。”是郝窮的聲音。
“怎了?”老范說,“我看挺好啊。”
“好什麽好。”郝窮說道,“你是不怎麽上網,以前我沒事兒的時候,就喜歡上網玩玩。網絡上那些家夥,你猜怎麽找?竟然有那麽一撮人,喜歡不男不女的玩意兒。你說這精神墮落到什麽地步了。”
老范“啊”了一聲, 感慨道,“真是有辱斯文。”
郝窮道,“就是,別陪我碰上這種人,碰上了,我直接送他去投胎。”
“說起來,你怎麽看清月懷孕的事情?”
“我覺得你槍法不錯。”
“咳,正經點兒……”
兩個家夥越走越遠……
我無力的癱坐在地上,狠狠的抽了一口煙。之後忽然又想到了一個可怕的問題來。
劉邦那混蛋,該不會把我的性別問題也跟胡老說了吧?
這……
不行!
我還得去問問他!
他要是敢亂說,我非宰了他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