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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夜昧談》六十 混亂
  常欣比高萌萌大不了幾歲,青春靚麗的女孩兒,談笑間難掩爽朗大氣的性格。不等我下樓,常欣就衝上樓梯,一把抱住了我,之後還在我臉上啪嘰親了一口,說,“傻丫頭,再跑出去打你屁股。”說著還真拍了一巴掌。

  被美女突然襲擊,我有點兒反應不過來。常欣佔了我的便宜之後,才注意到我身後跟著的前女友,一怔,放開我,道,“你朋友啊?”

  我趕緊介紹道,“孟麗,我……同學。”

  “嗨,你好。”常欣跟前女友打招呼,“我叫常欣,是萌萌的小姨。”

  孟麗討好般的笑笑,說,“你好。”

  樓下高母喊吃飯,常欣便拉著我的手下樓。餐廳裡,滿滿地一桌子飯菜。高父從冰箱裡拿了一瓶飲料出來,放在桌上,笑著對我說,“快坐下吧,都是你愛吃的。”那一臉獻媚的笑容,就像我才是他的老子。

  廚房裡,高母不知道怎麽了,驚叫了一聲。高父慌忙跑過去問怎麽了。高母笑著說,“沒事兒,燙了一下。”

  “這麽不小心,這麽多年了,還是這麽笨。我瞅瞅。”

  “去,孩子在……”高母的聲音漸低。

  常欣大笑,嚷嚷說,“好啦好啦,就當我們不存在,你們繼續秀恩愛吧。姐夫,要不要我幫你們帶上門?”

  高父端著一盤菜出來,給了常欣一個白眼,道,“你姐白疼你了。”

  常欣叫屈,跑進廚房裡,嚷嚷著,“我看看燙傷沒有。”

  高父笑著搖頭,招呼我和孟麗坐下,說,“餓了吧?你們先吃。”說著,把一盤油燜大蝦跟一盤黃瓜換了位置放在我面前,說,“萌萌,多吃點兒。”說著在我對面坐下,又對孟麗說,“別客氣,就跟到了自己家一樣。”

  常欣和高母端著最後一個湯出來,圍坐在餐桌前。常欣是個喜歡說笑的女孩兒,似乎總有太多促狹的玩笑。孟麗顯然很想跟高家人親近一下,時不時的也會跟常欣和高母開個玩笑。一時間,餐廳裡倒也其樂融融。

  看著滿桌的菜和開心的一家人,我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回想起來,甚至記不起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飯是什麽時候的事情了。

  記憶中幾乎所有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飯的場面,永遠都是母親陰陽怪氣的咒罵和擰出水的臉以及父親壓抑的憤怒的哀傷的臉龐。

  也許,我也該回家看看了。

  不知道在這亂世之中,他們還好嗎。

  我驚訝的發現,多少年來,我最大的希望,不過是一家人能開開心心的吃一頓飯,過上一天沒有爭吵的日子。

  高母忽然拍了拍我的肩膀,輕輕把我攬進懷裡,說,“沒事兒了,乖。”語氣哽咽起來,伸手在我臉上擦了一下。

  不知何時,我竟然淚流滿面。

  我發現我現在特別羨慕高萌萌,不是羨慕她現在很有錢,只是羨慕她有一個近乎完美的家庭。至少在我看來,一家人和和睦睦,就是完美了。

  不想破壞這份我從來沒有享受過的氣氛,我努力擠出笑容,表示自己沒事兒。拿起筷子吃飯,滿口生津。

  竟然好久沒有吃過這種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了。或許我從未吃過?想起老媽的廚藝,我感覺自己的前半生真是可以用淒慘來形容。

  見我開始吃飯,高父高母和常欣總算是松了一口氣,閑聊了一會兒,聽常欣說。“現在外面的治安比前兩天好了一些,有個自稱是聖徒門的玄師發話說一定會將鬼魂趕盡殺絕,

還活人一片朗朗乾坤。”  高父說道,“我也聽說了,不過,這事兒可不好說。那個什麽聖徒門要真是有這個本事,怕也不至於讓局勢搞成這樣。而且,我還聽說,那些鬼魂之所以突然冒出來,就是因為聖徒門。”

  高母抹了一下眼淚,滿面愁容道,“這世道到底是怎麽了?還讓不讓人活了?看看現在這狀況,白天越來越短,萬一哪天沒了白天,那些鬼魂,不是更猖狂了?道理上來說,既然有鬼魂的存在,不該也有管理鬼魂的地府什麽的機構嗎?怎麽沒什麽動靜?”

  高父搖搖頭,道,“情況太複雜,我們這些凡夫俗子,實在是跟待宰的羔羊沒什麽區別了。”說著,他的手機忽然響了,看了一眼來電顯示,起身走向房間,接通了電話。

  片刻之後,高父回來了,臉上多少帶著一絲興奮神色,看著高母說道,“陳秘書說,一些自稱聖徒門的家夥,正在滿大街的散發玄門的書籍,說是裡面記載了一些玄門的基礎知識和抓鬼的手段。”

  全民學玄,全民皆兵嗎?

  這個手段倒是不錯,不過,我直接懷疑聖徒門是不是出手太晚了。鬼魂得知全民都要學習玄門之術了,今晚一定會大開殺戒吧?他們若不是傻子,一定不會容許所有的普通人都變成抓鬼的高手的!

  不過,既然聖徒門這麽做了,應該早有防備的手段吧。不論如何,今天晚上,一定不會太平了。

  高父顯然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他不停地翻開著手機,說,“不僅僅有書籍啊,網絡上也有資料。”翻看了一會兒,高父對高母說道,“狗血、桃木劍之類,咱家之前不是早就準備好了嗎?”

  “嗯。”高母應聲道,“大蒜也存了不少,就是不知道該怎麽使用。”

  “網頁上有說明。”高父看了看時間,道,“今晚一定不好過,趕緊準備一下,現在白天越來越短,三四點可能就會黑下來。”

  常欣也在翻看著手機,說,“我來幫忙。”

  高父呼出一口氣,看向我,微微一笑,說,“放心,有爸爸在,沒事兒的。”

  我訕笑一聲,說,“我上個廁所。”

  一個人躲進廁所裡,我拿出高萌萌的手機,找到了趙洛洛的號碼。

  “萌萌?你在哪呢?”趙洛洛首先急切的問我。

  “啊……我……我在家呢。”

  “你師弟呢?”趙洛洛顯然很急切,脫口罵道,“王卓那混蛋跑哪去了?怎麽手機一直打不通?”

  “這個……師叔,我就是王卓。”我壓低了聲音,把自己鬼上身了高萌萌的事情跟趙洛洛說了。

  趙洛洛沉默了好大一會兒,才說道,“你也真會折騰!什麽時候出狀況不好?偏偏在這個時候給我添亂!”

  “唉,我也不想啊,純屬意外。”

  趙洛洛又道,“這種事兒,恐怕別人幫不了你。道理上而言,用驅鬼的手段,應該是可以把你從萌萌身上驅趕。可是,你又不算是鬼魂。我很懷疑驅鬼的手段對你是否有用。”

  “那怎麽辦?”

  “能怎麽辦?你自己想辦法吧,我現在沒空管你。”趙洛洛說道,“今天晚上你小心點兒,鬼魂一定會大開殺戒的。”

  “聖徒門就沒什麽手段應付?”我問。

  趙洛洛道,“還不清楚,不過,聖劍使不是無能之輩,他今天敢這麽做,應該不是迫不得已,就算是迫不得已,想來也會有手段來應付。”趙洛洛冷笑一聲,道,“多少年了,聖劍使從來沒有失手過……”

  “也未必。”我打斷趙洛洛的話,說道,“當初他要殺季先生,不也失手了嗎?”

  “失手?”趙洛洛呵呵一笑,道,“或許只是他計劃中的一部分。”

  “什麽意思?”

  “具體不了解,只是推測而已。想來季先生心裡也有些想法吧。畢竟,當年聖劍使若是真的打不過季先生,就沒必要招惹他。打不過要跑路,可以直接毀掉被季先生施加了鬼術的玉墜,而沒必要一直拖著季先生。更何況,季先生孤身一人,而聖徒門卻有那麽多人,季先生再厲害,當年聖劍使若是想殺他,也輕而易舉。”

  我沉吟良久,道,“你是說,季先生只是聖劍使的一顆棋子嗎?”

  “也許吧。”

  “呵,我不知道聖劍使有多厲害,但看現在的話,季先生的勢力不容小覷,聖劍使是不是有點兒偷雞不成蝕把米的尷尬了?”

  “那就不清楚了。”趙洛洛道,“不跟你說了,本來想指望你幫我個忙的,現在白搭了。你老實在家待著,至少也該保護好萌萌的親人。”

  “我知道了。”想了想,我說,“師叔,萬事小心。”

  “放心。”

  掛了電話,我走出衛生間,看到常欣還有孟麗她們正在幫著高父高母按照網上的說法布置著房間。大蒜搗碎了磨成汁,和了狗血,再用毛筆蘸著蒜汁在牆上畫符。原本乾淨白皙的牆壁變得髒兮兮的。

  門窗上也都貼滿了符咒,掛上了桃木劍。牆壁的拐角處,也掛了好幾塊八卦鏡。

  原本溫馨的房間,搞得跟個道場似的。不過這些是必須要做的,這些手段雖然簡單,但對付一些普通的鬼魂足夠了。

  忙完這些,天色就暗淡了下來。

  高父隨手按了一下燈的開關,卻發現燈沒有亮。

  很顯然,停電了。

  高父又搗鼓了一下手機,笑著說,“網絡也不行了。幸虧我剛才把那個網頁裡的內容下載了。”他表輕輕松的環顧四周,說,“應該萬無一失了。”

  看著他,我能感覺到他輕松的外表下隱藏的懼怕而擔憂的心情。

  高父掏出一根煙點上,走到陽台旁,看著外面越來越昏暗的世界。

  高母走過去,拉住了高父的手。

  常欣鼓著嘴呼出一口氣,抓住我的手,說,“放心,有小姨在呢。”我感覺到了她手心裡滿是汗水。

  孟麗抓著我的另一個胳膊,輕聲問我,“王卓呢?”

  我苦笑,返身回了房間。

  孟麗要跟過來,卻被我關在了門外。說真的,我現在特別嫌棄她!連揉虐她都覺得費勁。

  站在窗前,看看外面漆黑的世界,我沉下心來,明顯的感覺到身上似乎有一種難以名狀的變化。

  我懷疑,這是不是我體內的靈力和鬼氣正在發生轉換。

  沒了電,世界仿佛回到了原始社會一般。

  黑暗來的迅猛,頃刻間遮天蔽日。厚重的黑暗,壓迫著整個世界。

  要開始了吧。

  我看到黑暗中有什麽東西在晃動著。

  呼的一聲。

  一個鬼影朝著我面前的窗戶撞過來。

  噗的一下,玻璃上和牆壁上的符咒幾乎同時閃耀了一下,掛在窗邊牆壁上的桃木劍也輕微的顫動了一下。

  我看到那鬼魂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 直接被彈開。

  幾乎與此同時,滿世界仿佛都是鬼魂尖利的叫聲。

  隔壁的住戶顯然準備不足,男主人淒慘的哀嚎和女主人尖聲刺耳的慘叫,幾乎同時響起。

  我看到有個身影衝破了窗戶上的玻璃,嘩啦一聲響,跟著那慘叫一起越墜越遠。

  都說能力越大,責任越大。我一度衝動的想要去救人,可是,轉念想想他們死後會變成鬼魂,再也不用這樣充滿恐懼的活著,似乎也算是一種好事兒。

  這種想法好像有些荒唐。

  更荒唐的想法我也有。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我覺得死亡其實好像也沒什麽可怕的。哪怕是普通人,死了之後大不了再去投胎唄。只要不是十惡不赦,不需要忍受地獄裡無盡的折磨,總歸都是要再重新開始的。至於地獄之外的折磨,比如下油鍋啊,拔舌啊之類的,好像也沒有想象中那樣可怕。就跟蹲大牢差不多,早晚還是要投胎輪回的。

  至於那些積德行善的,下輩子能投個好胎又如何呢?你已經喝了孟婆湯,忘記了前生的一切。你已經不是你了。另一個人的美好生活,跟今生今世的你,又有什麽乾系呢?

  反過來想,那些作威作福的貴公子之類,那些恨不得被大眾用唾沫淹死的紈絝們,他們這輩子生活這麽好,是不是因為上輩子積德行善了呢?你是否會因為他上輩子是個好人,而原諒他這輩子都放肆?

  黑夜讓我的思緒猶如天馬行空一般。

  我忽然很想問問:地府,要它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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