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動攬活的黑車司機,白小升他們又不是沒見過,不過這位大叔,倒是有趣。
他先聲明,短途可以,長途不行,他有事。
“既然你還有事,那又何必拉活呢。”雷迎好奇道。
大叔表情有幾分苦澀,“我也得養家啊!”
白小升三人相視一眼。
“大叔,你那車牌是真的嗎?”林薇薇笑著問道。
那帶著一串吉利數字的鐵牌牌,拿去拍賣,怎麽著也會有幾十、上百萬吧。
養家?
綽綽有余。
“是真的!”那大叔回望了一眼,無比肯定道。
他的目光之中,隱隱有著一抹悠遠神思。
其實,白小升他們也信,那是真的。
要是假的,在這市區一上路,那還不被交警給攔了。太扎眼了,正常人做套牌,用假牌,絕不可能這麽無腦,上這麽誇張的。
“你就沒考慮,換個牌子?就算賣了這個,再買一個普通的,剩下的錢來養家,也綽綽有余了吧。”林薇薇說出自己的疑惑。
“不能賣!”
那大叔語氣無比肯定道,“就算我跑黑車,給人拉貨,那牌子都不能賣!”
“那是我的念想!”那大叔聲音果斷,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
白小升看著那大叔,聽著他的話,點了點頭,“好,我們坐你的車!”
“真的?那、那我謝謝你啊,小兄弟!”大叔聽到這話,無比的欣喜,搓著手。
他臉上溢出的那種感謝之情,絕對是真心實意的。
那笑容,是一個落魄之人,在尋到一個小小的機會時,由心而發的。
白小升微笑以對,林薇薇、雷迎相視一笑。
他們的內心或多或少,都被觸動。
這三位,曾經都落魄過,深知生活的艱辛與不易。
哪怕現在他們不再為錢發愁,地位尊崇,生活之中多了勾心鬥角與算計,但那一份最原始的赤誠,依舊埋藏在他們心底。
那是人生最寶貴的東西!
“走吧。”白小升道。
他決定,到時候會多給這大叔些錢。
一提走,那大叔卻猶豫了,有些不好意思,擔憂地跟白小升賠笑臉。
“這位小兄弟,我、我得先跟你說清楚,我真的有事,一會兒要是來電話了,就會過去,到時候,我會把你們放在一個好打車的路口,行嗎。這段路,我只收你們一半的錢。你看,可以嗎……”
這要是換別人,斷然不可能答應。
白小升卻只是一笑,“行。”
大叔高興了,趕緊跑過去,先給白小升他們拉開副駕駛跟後座的車門,方才跑去駕駛位。
白小升他們走過去。
雷迎照例要坐副駕駛,卻被白小升給攔下了。
“這回,我坐副駕駛吧。”白小升道。
雷迎沒有堅持,去了後座。
這輛車,外面很破,裡面裝飾也有幾分寒酸,但是卻很乾淨。一般抽煙的人,車裡總會有些痕跡,但是這輛車裡,絕對保持清潔,甚至一點煙味都沒有。
或許那車牌,還有這車裡的整潔乾淨,是這大叔最後的尊嚴吧。
白小升感歎。
上了車,白小升報了地方,大叔發動車,載著他們一路行駛。
“大叔,你以前是幹什麽?”白小升有意無意問道。
“以前啊,我也有一家自己的公司,規模還說得過去!”大叔自嘲一笑,不過笑容之中,頗有幾分苦澀。
“那怎麽……”白小升試探道。
“一言難盡啊!”大叔一聲長歎。
那歎息輕靈如煙,不是飽經滄桑之人,絕發不出來。
“商道險惡,人心難測!”
“‘朋友’二字,
在商界那就是個坑,不要輕易相信!”“而且永遠不要相信,非親非故的,什麽都不圖就要主動幫你的朋友!”
“到頭來,你會發現,他不圖錢財,圖的是你的身家!”
大叔自言自語,兩隻手緊抓方向盤,手背都翻出青筋。
不過隨後,他又苦笑。
“不過,不信又如何,戒備又如何!”
“事情到了某種地步,就不是你能掌控了,因為你已經掉進了對方給你挖好的坑!”
“不屈從是個死!”
“屈從或許暫時死不了!”
“但是你會發現,後續的那些算計,如蛆附骨!”
“我是不行,身家不行,算計不行。察覺了,提起了戒備之心,也依舊逃不過最終命運。”
那大叔似乎打開了話匣子,囈語一般說著些雲裡霧裡的話。
說罷,他自嘲一笑。
“你看我,又情不自禁這麽說了,真是抱歉,或許你們也不愛聽。”大叔嘟囔著,看了眼白小升。
他驚奇地發現,那年輕人,居然聽得很仔細,很認真,並沒有什麽不耐煩的樣子。
透過後視鏡,大叔又發現後面那一男一女,居然也神態認真,微微點頭,沒有一點厭煩。
這三個年輕人,都不尋常!
單憑這個,那大叔就對白小升三人高看一眼。
“看得出,您經歷了一些事,一些打擊,卻還能保持自己最後一份尊嚴,我想您這樣的人,是打不倒的,您會抗爭,會搏東山再起。”白小升對大叔道。
那大叔微微驚愕,瞪大眼,開車的空隙,不斷審視白小升。
“年輕人,你,懂我!”大叔露出一個笑容。
“這次的錢,我不收你的!”大叔豪氣道,“算是咱們相識一場!”
“那怎麽好。”
“沒什麽不好的!”大叔不容分說。
白小升笑了笑,也沒有堅持,不過他一隻手,從座椅縫隙向後伸去。
林薇薇會意,拿了一千塊塞給白小升。
雷迎始終看著,面帶微笑。
白小升拿過錢,悄悄塞在車門一側的儲物格。
那大叔沒有察覺他們的“小動作”,跟白小升又聊了兩句,他的電話忽然響起。
這輛車在路邊停下,大叔歉意對白小升道,“不好意思,我有事,只能送你們到這兒了!”
“已經夠了!”白小升一笑。
大叔接了電話,開始用方言說起來。
或許是大叔以為,白小升他們聽不懂這方言,所以,他並沒有避諱,畢竟那方言又快又含糊,便是當地人,稍遠一些的都聽不懂。
華夏方言萬萬千,十裡不同音,百裡不同俗,也不稀罕。
大叔在說話之時,他的眼神帶著倔強和些許的決絕,似乎在做一個重要決定。
白小升三人下車。
本來,白小升已經準備離開,可是他在關車門的那一刻。
他忽然聽到大叔口中,用方言蹦出一個名字!
白小升一愣,眼神頓時一凝。
怎麽這大叔,打電話會提起那個人!
是重名嗎?
白小升這心裡有些疑惑,他再度聽到那大叔提到那個名字,這次聽得真切分明——
趙北青!
張天則口中的事務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