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鱗陣本是進攻陣型，陣型配置完全是為了進攻。一味的防守非但會浪費了這一陣型的天然優勢，還會陷自己於被動。因此，當何潘仁大軍列陣而來時，趙旭當機立斷，號令道:“擂鼓出擊，進攻！”　　“咚、咚”的進攻號角奏響，魚鱗陣的每一個組成部分都開始向前移動，其中還包括了位於後方兩側的騎兵。不一會兒，前陣沒入了成群的敵軍中，第二線的士兵也和敵人交上了手。

　　前陣是四個圓弧，共四千人，統兵先鋒是王季魁。當世有名的悍將無非秦瓊、羅士信等，趙旭不知他們有多麽厲害，也不知道王季魁與他們相比誰勝誰負，但他卻能確定，在渭河以南的幾路兵馬中，論武力還是首推王季魁。

　　王季魁跨著棕色良駒，揮著一柄長槊，在千軍萬馬中如入無人之境。

　　前陣沒入敵軍之中，可說是四面皆敵，此時此刻，將領的武勇會對戰局有很大影響。打仗靠的是士兵，士兵看的是將軍。己方的將軍勇不可擋，士兵心中也會有勝利的信心，士氣也就穩固。士氣、信心這東西是此消彼長的，這一方強盛了，那一方就弱了。

　　王季魁揮槊奮戰的同時，他身後的士兵各自維持著原先的陣型。刀牌手和長槊手互相配合，弓弩手也拔出了隨身短刀與敵人短兵相接。一時間，不是敵人將他們圍住，而是他們在敵人陣中搗亂，來了個中心開花。大量敵軍因此被拖在了這裡，繼而被衝殺上來的第二線兵馬殺敗。

　　何潘仁揮兵衝鋒之際，丘師利率領殘部退了下來，不一會兒，兩人就在後軍相會了。

　　“總管，快鳴金收兵，退守鄠縣吧！”丘師利苦苦哀求，不知是心疼這些用來報仇的棋子，還是感傷被害的親人。

　　何潘仁輕輕歎了口氣，安慰道:“丘將軍勿要悲傷，何某今日定會為你報仇。”

　　“總管，只怕趙旭有計，明裡與你纏鬥，暗中已遣軍奪城去了。”丘師利急切說道。

　　“不妨事，何某出來時已經分遣了一支兵馬守城，城池應當萬無一失。至於退兵一事，萬萬不可。”何潘仁將手一指，說道，“我軍兵多，一交鋒卻落於敗勢，可見趙旭軍之強盛，我軍之孱弱。以弱勝強，就必須以量取勝。我若鳴金收兵，他趙旭必然揮軍掩殺，到時候我等豈有容身之地?所以，必須殺下去。即使勝不了，也不會敗。”

　　丘師利到底是將門之後，比何潘仁更懂軍略。他仔細一想，覺得有理，就也不再說什麽了，只是心中總有一股不安感。

　　接著，何潘仁調動兵馬，撤下疲憊不堪、有所傷亡的前軍，換上新的一支兵馬。幾次調換，宛如給虛弱的人重新注入新鮮血液，使得呈一邊倒的戰局扭轉了過來。

　　趙旭軍從勝勢轉為平勢，且漸漸有向敗勢發展的危險。趙旭不得不號令第三線上去支援，同時令左右的騎兵以遊擊的方式襲擾敵側翼。不過，他現在隻將希望放在西面，也就是李秀英、李神通等人身上，只有他們來了才能有根本性的轉變，否則只是勉強維持、苟延殘喘罷了。

　　李神通、向善志等人就在戰場西面一裡，眼睛就能看到的地方。他們現在旌旗不展，鑼鼓不鳴，有種與不遠處的戰場截然相反的寂靜感。

　　李秀英見著遠方戰場上何潘仁的“何”字旗幟漸漸壓過“趙”字旗，心知趙旭有危，便對李神通道:“叔父，是時候出兵了吧！”

　　李神通點點頭，轉頭看向史萬寶。他雖然和李秀英是同族，

可實際上就是一個長安富家翁，若沒有李淵在太原造反，只怕還渾渾噩噩地過著高床暖枕的日子。論軍陣戰略，他全然比不上李秀英，平時也多將權力交給副總管史萬寶。　　史萬寶猶豫一下，說道:“戰況未明，我想趙鳴雁不至於這麽快就戰敗，再等些時候吧！”

　　“軍情瞬息萬變，若貽誤了軍機如何是好?”李秀英正色危言，對著叔父名義上的部下擺起了李家嫡出大小姐的架子。

　　史萬寶拱手欠身，做足禮儀後說道:“夫人，貽誤軍機確實是大事，可我們就只有一萬多人，若在這裡損耗過大，來日如何抵敵長安的官軍?望夫人還是顧全大局，不要計較一朝一夕的得失。”

　　“什麽一朝一夕的得失?若勝不了何潘仁，我們就拿不下鄠縣。拿不下鄠縣，又如何在關中立足，再又如何對付長安的官軍?”李秀英凜然問道。

　　李神通遲疑起來，轉頭看向史萬寶。

　　史萬寶面不改色，鎮定回道:“趙鳴雁與何潘仁戰得難解難分，現在看去，他們還需一番功夫才能分出勝負。我們等形勢再明顯一些時出手，相信不會妨礙大事。況且，渭南除了何潘仁就屬趙鳴雁勢力最大，滅了何潘仁，我們也未必能壓製住趙鳴雁。倒不如讓他們兩頭虎兩敗俱傷，如此才對我們最有利。那時候，不但是小小的鄠縣，盩厔、郿縣，乃至渭北的武功、始平，都會改姓李。”

　　李神通豁然頓悟，接話道:“萬寶說得對，為了大局還需要忍耐。”

　　李秀英頓時沒了底氣。道理上講，趁著兩頭虎兩敗俱傷之際坐收漁翁之利確實是最佳選擇。雖然這樣做有違道義，可在亂世之中，道義這種東西一文不值，利益遠勝道義。她雖然是李淵嫡女，在眾人中地位最高，可她在這支軍隊中終究沒有太多影響力和威信， 即使強硬起來也未必能如意。形勢比人強，有時候不得不低頭。

　　正在這時，她身旁的馬三寶只怕她有其他想法，便輕聲說道:“夫人，李、史二位總管說的沒錯，更何況趙旭是頭比何賊更厲害的猛虎。他們兩個一起死在此地是最好的，倘若不行，也至少要讓他傷筋動骨。”

　　李秀英大駭，卻強忍著不將心情顯露在臉上。

　　李神通和史萬寶其實都看不上家僮身份的馬三寶，即使覺得他的話有道理也不應和。

　　更何況，李神通隻想要多爭取些利益，可沒有想過要謀害趙旭，所以，他急忙說道:“非也！我們只是要搏個萬全之策，並不是要害人性命。三娘，你大可放心，待會兒叔父親自帶人上去。”

　　史萬寶久聞趙旭大名，深知此人厲害，但他和馬三寶身份有別，幫助李神通只是為了出人頭地，換句話說，並不是真心為李家打天下。他唯恐日後因此事被李秀英怪責，急忙接著李神通的話說道:“夫人寬心，史某人就算拚著性命不要也會救下趙鳴雁。”

　　李秀英聽著聽著隻覺得不是滋味，仿佛自己與趙旭有什麽似的。唯恐這類謠言坐實，她忍著心痛莞爾一笑，不以為意道:“秀英不過是怕日後被他人罵是見死不救，並不是為了誰。趙鳴雁用短短半年時間就佔據了關中兩個縣，我也頗為忌憚，如今正好有一個好時機，當然要好好利用。”

　　此言一出，大局已定，眾人就不再說話。

　　另一邊，戰場上。

　　趙旭將槍一指，率領本部騎兵衝殺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