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時分,遼西郡石門,這座還不是後世名鎮的古鎮,如今卻已經是集結的漢軍與張純、張舉的叛軍,血戰之所在。
兩軍相對於石門,漢軍本陣,中郎將孟益與護烏桓校尉公孫瓚,率領幽州步騎兩萬,冀州大將司馬顏良、高覽率五千步卒,並降賊中郎將伏德、破賊校尉麴義一萬兩千步騎,大戰號稱“十萬之眾”的叛軍。
幽雲大地上,自從前番太平道舉事以來,勢大的黃巾蛾賊殺了當時的幽州刺史郭勳,和廣陽郡太守劉衛,最終被朝廷大軍鎮壓後,再一次爆發了十萬人以上的大戰。
當然了,張純、張舉的叛軍,多是被裹挾的遊民,或者慕其二人在幽州名聲的遊俠兒,雖有十余萬人,但是真正戰力大的還是二人原本起事時,以各自家兵為底子,組建的親軍,以及三郡投靠烏桓人所組建的萬余胡騎。
因此,從雙方的精銳來看,漢軍和叛軍實力相差不大,唯一的差距,還是叛軍多出來的那數萬相當於炮灰的遊俠流民軍,一旦漢軍和他們消耗太多,無疑會被叛軍主力鑽了空子。
天邊烏鴉盤旋,像是已經聞到了死亡的氣息,初秋的野草退去夏的嫩綠,黃綠交疊,就像五彩繽紛的地毯橫鋪於野。
其上,是嚴陣以待的三萬余漢軍,兩萬步卒排成品字形,旌旗鎧甲,光照天地,左右翼各置三千輕騎護衛,他們皆為精銳的幽州突騎,端得是人喊馬嘶,氣勢熏天。
而在漢軍中軍,僅有三千余騎兵護衛,這些騎兵除了公孫瓚的兩千義從精騎外,其他都是伏德麾下的騎兵,是伏德剿滅泰山賊後,繳獲了不少馬匹,和原本軍中麴義帶來的涼州騎,一起合編的輕騎。
因伏德這支騎兵,人員參差不齊,戰力不被桀驁的公孫瓚看好,故而被安排保衛後軍。當然,作為皇親國戚,也是伏泉的堂弟,公孫瓚本就是伏泉舊吏,他再囂張也只是委婉的說了後軍無人看護,就把護衛中軍的事情交給伏德。
秋風吹奏邊塞的嚴寒,以公孫瓚為首一眾漢將,望著對面天地盡頭緩緩蠕動的黑影,除了伏德面有憂慮以外,其他人都是沙場宿將,面對數倍之敵,皆是面無表情。
公孫瓚平靜無波的臉上浮出一絲殺氣,以馬鞭遙指叛軍,扭頭問眾人道:“吾欲以突騎直破其中軍,大軍隨後壓上,諸君可有異議?”
話音未落,其他人還沒說話,便見公孫瓚身邊一文吏不動聲色的出列道:“張純、張舉皆豪族子弟也,生處富宅,其等從未掌兵,表面勇敢,自立建國,內心卻怯戰無比。似此等人,莫說將軍,便是將軍麾下隨意派遣一將,亦可一戰而定其賊。”這文吏叫關靖,本是幽州酷吏,諂而無大謀,卻被公孫瓚所信任寵幸。
其實,張純、張舉雖然是邊郡豪族子弟沒錯,也沒有過什麽好的軍事戰績,但畢竟都是做過大漢兩千石太守的人,是實打實靠著自己能力取得的。而作為太守,他們自不會像那文吏所說的那麽無能,沒有掌兵經驗,不過開戰在即,關靖當然要堅定上官公孫瓚的決心,以及提震漢軍的士氣,從古至今,都沒有說大戰之前,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事情。
聞得此言,公孫瓚嘴角微微上揚,顯然,他聽得很開心,隨後揮鞭直指叛軍道:“白馬義從聽令,殺……”
“殺!”
“殺!”
“殺!”
……
在公孫瓚一聲令下後,中軍之後,有兩千名裝備精良的騎兵義從,操著明顯帶著幽燕之地的口音,大喊道。
他們都騎著清一色的白馬,
整齊並列,此刻皆是鴉雀無聲,這般模樣,一看就是精銳中的精銳,他們都是公孫瓚這些年在北方所挑選的精銳騎兵,並且因為他喜歡騎乘白馬,所以清一色選擇白馬騎乘。而公孫瓚因為騎白馬,有高居護烏桓校尉,從而被人稱為“白馬將軍”,因此他麾下的這支騎兵義從,也被人稱為“白馬義從”。毫無疑問,僅以紀律來看,公孫瓚這支乘騎白馬的騎兵義從,就遠邁同樣在後方,肆意排列的伏德麾下的那些騎兵,甚至比在漢軍左右翼護衛的騎兵,還要強了許多。當然,這並不是說那些麴義帶來的涼州兵差,只是他們混在人數比他們多的,新募集來的中原騎兵,明顯降低了他們的邊軍的氣質和戰力。
“嗚嗚……嗚嗚嗚……”激昂的牛角號聲嗎,霎時間此起彼伏,聲震天宇,以護烏桓校尉公孫瓚為首的兩千白馬義從,往對面叛軍洶湧直面而去。
此時漢軍中軍其余諸將也才反應過來,剛才公孫瓚和關靖主臣二人,一唱一和,完全就沒給他們說話的時間,就把戰略給定了。這下子,如顏良、高覽、伏德等人,心中不由嘀咕道,以前就常聽聞公孫瓚自從在伏泉麾下成名,驟升高位後,為人桀驁跋扈,如今看來果然如此,眾人不少人官位和他一樣,就算他是大漢重要的護烏桓校尉,位置比他們稍高,但公孫瓚如此玩弄權術,完全將他自己當做漢軍主將,這實在是跋扈之極,甚至他們身邊還有公孫瓚故主的堂弟,都沒被他放在眼裡,實在不可理喻。
當然,在場之中,有一人見此,心裡更是感同身受,他就是伏德。此時,伏德遺憾地搖了搖頭,公孫瓚為人桀驁不馴,除非是他大兄伏泉那樣的人可以折服此人,其他人,恐怕都沒放在公孫瓚的眼裡吧,當然,和他相似的,伏泉手下恰好也有一人,他就是他的副將,甚至可以說他軍隊裡的主心骨,破賊校尉麴義。
破賊校尉,這是他們剿滅泰山群賊後,朝廷給麴義的冊封,而伏德,也因為這場戰事,坐穩了他降賊中郎將的位置。
而對於麴義,和其相處不少時間的伏德,已經知道對方是一柄兩刃刀,用好了。驅之行使,無往不利,用不好,就會傷到自己,絕不是常人可以掌握的。
此時,望著公孫瓚兩翼騎兵衝出本陣,如潮水一般直衝對面叛軍前軍,被伏德惦記著麴義,心裡卻是對公孫瓚不屑一顧。
本來還以為公孫瓚能在北疆闖下這麽大的威名,一定有什麽過人之處,沒想到是這麽驕傲自大,不自量力,衝動進攻。唯一讓麴義能夠高看幾眼的,就是那脫身於幽州突騎的白馬義從,的確是天下少有的騎兵精銳,可惜,他們卻是所忠非人……
麴義知道,若是他和公孫瓚對陣,公孫瓚敢如此衝鋒,他只需要數百熟悉羌人戰法的涼州猛卒,以矛盾阻止,配合弓弩,就能讓公孫瓚這兩千白馬義從,一戰而覆沒。
“素聞公孫瓚,以善用騎兵聞名河北,如今見來,實在名不副實。”麴義搖頭道,眾所周知,麴義出身西涼,常年和羌人戰鬥,羌人以病終為不祥,以戰死為吉利,驍勇至此,卻屢屢敗於敗軍之手,究極原因,一來裝備過於簡陋,二來則是不通兵法,隻知猛打猛衝,很容易被漢軍反製,如今公孫瓚用兵竟和莽撞無智的羌人如出一轍,真是太令他失望了。
不過,這些想法,麴義現在也隻敢放在心裡,雖然他家族金城麴氏現在已經和韓遂去西域了,他的忠心大漢不會再懷疑了,但是公孫瓚畢竟現在也是縱橫北方的國朝大將,如果他敢對公孫瓚不敬的話,指不定會被這面相上就很難容人的公孫瓚,使出什麽手段針對的,終究,中原和北方,他的勢力完全不如公孫瓚,即使他和公孫瓚現在都和伏泉有舊。
當然,若是麴義和伏泉一樣,來自後世,自然就會知道在真實歷史上,他將在界橋一戰,令得白馬義從一戰覆滅,使得曾經桀驁不遜,想要以一己之力鯨吞北方的公孫瓚徹底亡膽。只是,現在,在如今的歷史上,卻不知他還有沒有機會,讓一代北方名將精神毀滅。
言歸正傳,卻說公孫瓚率領白馬義從,以大河決堤之勢一泄而下,巨大的轟鳴聲響徹戰場,雷鳴般的喊殺聲直衝雲霄。這等威勢,地動山搖,足以嚇破人膽,從叛軍前方那些瑟瑟發抖的步兵兵卒,便可看出,這公孫瓚從幽州突騎中挑選的精銳,確實是不同凡響。
叛軍主將張純、張舉二人見此,連忙命人擂鼓,以壯聲勢,同時令前軍以盾牌長矛,配合車弩抵抗。邊軍的一些作戰方式,二人都知道,叛亂以來的這些日子,他們也一直如此訓練。
只是,能有什麽效果,一直無法知道,畢竟他們初期對戰的都是普通郡兵步卒,像白馬義從這樣的成數千規模的騎兵,從未遇到。因此,今日,不僅是他們檢驗自己訓練效果的日子,同樣也是決定他們未來命運的決戰時刻。
霎時間,叛軍戰鼓雷鳴,與前方的白馬義從的號角,交相互相,直有一股地動山搖之勢。
叛軍前軍努力保持陣型,推車前行,不少兵卒都是新募士兵,還未上過戰場,要不是有著上官威逼,恐怕早就逃了。
很快,白馬義從進入射程,一時間,弓弩齊發,特別是叛軍繳獲的邊地床弩,弩箭霎時彈出弩,劃破長空,嗚嗚作響,勢如流星般疾速飛往白馬義從之中。
那些弩箭長近五尺,粗達數寸,長相猙獰,威力驚人,無論你穿的是數層皮甲,還是鐵劄甲,甚或魚鱗甲,身軀挨上一箭,便是一個血窟窿,什麽防禦都沒用。以如今的醫療水準,縱然並非射中要害,單單射中手腳,能夠救活的幾率,也是十不存一。
換句話說,身中弩箭,就等於宣判死刑,其對士卒的威懾力,比之弓弩刀戟,還要恐怖十倍、百倍不止,特別是那些衝刺的白馬義從,再加上騎兵衝刺之力的話,被射中基本就完蛋,毫無生還可能。
不過,好在叛軍繳獲的能夠使用的完整床弩並不多,而且,白馬義從也不是吃素的,見到弩箭襲來,並不密密麻麻集結一起,那樣只是送命,而是低頭分散而去,被射中的話,他們隻怪老天無眼。
僅僅只有兩輪弩箭,傷亡三百余的白馬義從,便撞入叛軍軍陣,僅僅片刻功夫在,這些幽州突騎的精銳,便將叛軍圍在外圍的車陣攻破,而後殺入面對騎兵攻來,完全忘了訓練戰法,亂做一團的叛軍步卒。
見此,公孫瓚和白馬義從毫不猶豫,拿起手中長刀,遇人便砍,而後直攻叛軍中軍,欲一擊便鑿穿叛軍。而叛軍軍陣,雖有不少將領帶兵抵抗,但皆被白馬義從一殺而散,而再加上叛軍已經混亂的兵陣,形勢已然一擊便定。
後方,漢軍諸將見到此景,皆是面面相覷,如伏德這樣軍事經驗不夠豐富的,只能點頭稱讚“白馬將軍不愧為北方悍將”之類的言語。
然而,很顯然,對於其他久經戰陣的漢軍將領來說,心裡面都是罵娘了,不是說張純、張舉連殺州郡長官,麾下兵馬強悍嗎?怎麽這麽輕易的就被公孫瓚攻破了?
尤其是依舊面不改色的麴義,心裡差點有種殺人的衝動,在他看來,不是公孫瓚強,只能怪叛軍太廢了,要是換他,就算沒有涼州勁卒,有這麽多步兵,照樣有辦法對付公孫瓚。
當然,在場眾人沒有想過,短短數月時間,張純、張舉從原本起事時連同烏桓騎兵在內的數萬人,一下子擴充到了十余萬人馬,這支曾經連殺州郡長官的叛軍,他們的戰力明顯要下降不少。並且,公孫瓚的戰術在如何廢,但是他麾下的白馬義從,可卻是一點兒也不廢的,種種原因之下,這才造就了公孫瓚帶著白馬義從突進到叛軍軍陣後,能夠一路殺向中軍,令叛軍膽寒的情況。
來不及再去想叛軍為什麽這麽窩囊,在場漢將,就是像伏德這樣軍事經驗差的,都知道現在正是全軍壓上的好時機,以叛軍這已經局部混亂的情況,只要大軍壓上,必然可獲得大勝。
當下,眾人對視一眼,紛紛返回各部,帶領本部步卒,直壓叛軍軍陣,而當先的兵馬,正是中郎將孟益所帶領的兩翼的八千幽州突騎。
(關靖)本酷吏也,諂而無大謀,特為瓚所信幸。
(公孫)瓚好白馬,屢乘以破虜,虜呼為“白馬將軍”。故選精銳三千,盡乘白馬,號“白馬義從”。
摘選自《英雄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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