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時多迷信,認為瘟疫乃是天災,為上天示警,人力不可阻擋,隻能靠統治者禳災以躲禍端。數百人死亡放在現代聽上去是個大數目,但在漢代真不算什麽,古時一場瘟疫往往起碼都導致數萬人身死,家族滅絕,絕門絕戶者不在少數。因此,這次雒陽瘟疫隻是先期因為未救治或者救治不及時,死了數百人,對於皇帝劉宏而言,真的可以算是大功一件。
興奮已過,下面便是嘉獎。
皇帝劉宏正在興頭,隨口說道:“召華佗、張仲景二人入少府,各賜萬錢。”
少府中有太醫令,楊賜一聽便知道皇帝是想讓這兩神醫就近在太醫令下屬任職,以便其病時相詢。不過相處日久,深知二人秉性的他立即行禮回道:“陛下恩德,華、張兩位神醫莫不感激,然華佗四海為家,為民解疾,有名醫風骨,意不在仕途恐不會應召。張仲景醫術精湛,但其人熱衷仕途,亦志不在少府,若是強求,反而不美。”
楊賜的話說的隱晦,但劉宏經常在其身邊受教如何不知,此時心情大好倒也未生怨氣,笑道:“既如此,便各賜萬錢,其余由夫子定奪。”夫子便是老師,皇帝叫得十分親切,蓋因楊賜曾在皇帝即位時於華光殿侍講,教授劉宏讀書,兩人私下關系極好,劉宏對其很是尊敬。
“諾。回稟陛下,另有一事,不其侯完從侄泉舉薦華、張二人有功,又獻防治瘟疫之策,不知如何賞賜?”
劉宏眼色一怔,隨即問道:“孤記得朕之外侄今年才虛十二歲,果是其獻策乎?”雖然不喜宋後,但以往宋後常招伏泉入宮,並且其伯母是桓帝長女,劉宏的堂姐,對於這孩子還是有幾分印象的。
楊賜回道:“陛下厚福,伏泉早慧,臣以查明防治瘟疫之策必是其獻無疑。”
“善,傳旨不其侯,明日帶其侄入宮覲見。”
……
一場封賞很快就過了,除了伏泉幾人,其他人有功臣子皆有所賞,不過多是虛職而已。劉宏入宮以來,國庫無錢,宮裡的值錢財物也被竇氏洗卷得差不多,接手桓帝基業時可以說是一窮二白,這次能賞華佗張仲景這麽多錢已是很不錯了,而其他臣子能不給則不給。
楊賜幾人倒無所謂,畢竟其都出自豪門大族,家資頗富。他們出了宮門,便分道而行,畢竟若不是此時防治瘟疫,他們是不可能走到一起的。外朝中朝自古難兩立,曹嵩還好畢竟隻是宦官養子,其養父曹騰也未做太多害人之事,可是段G不同,不說其他單單隻是他投靠閹宦,逮捕士人,帝師楊賜就恥於與他為伍,這些天共事也未與他多說幾句。
段G也知道如此,分別後單獨率先走了,不過卻未回自己府邸,而是去了中常侍王甫府上。今日未到他陪伴陛下,在府上歇息。
進了府中,很快便被蒼頭引入府裡,見了王甫。一番客套,便聊起正事。
“紀明,瘟疫之事已完,那事情過幾日便開始吧。”
王甫說完,段G立即行禮,口中稱“諾”。
“鄭颯此賊最是狡猾,汝抓捕後,必須給我嚴加拷問,辦下鐵案。”
“正要向王公稟報,坊間傳聞鄭颯與渤海王劉悝合謀不軌,欲謀大位。”
王甫詫異道:“此事當真?”
“傳聞耳,不足道也。”
“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兩人很快便定下了如何打擊王甫宮裡敵對宦官的策略,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宦官之中也有對頭,
為了權利即使曾經合作,也隻是一時之計而已。 伏泉當然不知道這些事情,此刻他正回程途中,而他車上赫然坐著贈他美玉的麋良,不知何故,他出了瘟疫防治點,便看到這位徐州世叔。待麋良知道伏泉正是獻了瘟疫防治之策的治瘟郎時,欣喜之極,強自要求坐上他的馬車,一同回程。
“世叔到城外疫情發生之地所為何事?”
“特來看看,有無良機。”
良機?對於麋氏這類大商賈來說,還未做官,那什麽是良機?
伏泉不解,問道:“區區瘟疫之地,有何良機?”
麋良眯著眼掃視了伏泉一眼,眼中精光一閃,良久才說道:“未想汝這聰慧郎君竟不知,瘟疫之地看似險惡,其實乃富貴起家之地也。”
伏泉一愣,疑惑道:“小侄不明,請世叔解惑。”
“雒陽土地肥沃,人口眾多,田畝本是一地難求,而今卻不然了。”
“瘟疫?”
“汝既已明了,吾便不多說了。余今日來此,觀其他往來之人,怕是雒陽世族不少都已盯上此地了,世叔勸汝一句,若是想要購地,當盡早。”
“受教了。”回是這樣回應,可是心裡卻很不好受,畢竟這些受災受瘟百姓本就疾苦,受了此等天災,生活更加不易,而那些世家大族卻已經伸好手,準備摻和進這暴利的買賣裡,豈能讓他不產生同情?
“求田問舍”一向是是人們最熱衷的話題之一,古今亦然。世家如何購地,麋良話語雖然簡略,但已經說得很清楚了。雒陽土地本多為良田,然大水之下無數災民無錢無糧生活,唯有賣地求活。不過此地業已發生瘟疫,有心人推波助瀾之下,價格自然大跌,世家豪族此時入手自然輕而易舉。待緩個幾年,這些本就是沃野的土地,立馬又是良田,不論出售或是自己安排家仆墾殖都是一本萬利的事情。
強取豪奪,古今類同,到頭來苦的還是百姓。
此時七月,已屬盛夏光景,天氣炎熱,伏泉心道幸好及時止住瘟疫擴散,否則若是瘟疫突然爆發,人畜病死無數,控制不住,後果不堪設想。想到此處,心裡不由對華佗、張仲景兩人的醫術十分敬佩,畢竟能在古時這種醫療設施如此簡陋的時代,及時治療感染百姓,歷史上留下神醫、醫聖之名果然名不虛傳。
車隊緩緩走向雒陽城,路邊的官道已於來時不同,行人稠密,客商往來頻繁,更有公子郎君,仕女小娘得了雒陽可以通行之令,出來踏青,大漢京都繁華熱鬧可見一斑。
車外的馬夫高聲喊道:“少主,馬上要進城了。”
伏泉起身站在馬車前,遠望這滿載漢族興衰的古都,繁華依舊,一點也沒有受到大水的影響,往日如何,雒陽禁令解除以後,現在還是一樣。
漢朝的肉食者們從來都不會真正關心民生疾苦,都在爭權奪利,這其中有皇帝、有外戚、有宦官以及那些所謂的士人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