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盜章節，一小時後恢復正常。其實我也不想的，但這是一個悲傷的故事:這兩天不防盜，最新章節日訂閱掉了100，要知道一共才200，這是什麽概念……)

　　1998年發生了很多大事，比如印尼排華慘案，比如中國長江淮河發生特大洪水，造成幾千人傷亡。但對於冀北省清江縣的普通民眾，這些對他們的生活，並沒有造成什麽實質性的影響。

　　但對於李立強一家來說，1998年是他們一家最為困苦的一年。這一年，李立強做生意遇到了很大的麻煩，他賒欠出去40萬的貨，欠帳的老板卻跑路了。但這件事對於他們兒子李文峰的遭遇，卻又不算事了。

　　剛剛進入清江縣第一中學上高一的李文峰在新學期開學第一天上學路上，遭遇車禍傷到頭部，已經在醫院昏迷15天。

　　此時正值下午兩點半，在秋老虎的余威下，人民能不出行就盡量避免出行，清江市第一人民醫院裡難得的稍顯安靜，熙熙攘攘的人流比平時要少很多。

　　林秀心疼的望著躺在病床上昏迷的兒子，眼淚忍不住又流出來。這已經是她的兒子李文峰車禍後昏迷的第十五天，按照醫生的說法，像李文峰這種傷到頭部昏迷的病患，時間越長能醒過來的幾率越小。

　　她雙手交叉使勁的合在一起，虔誠的向諸天神佛祈禱:只要兒子能醒過來，我願意付出一切代價。

　　然後，仿佛諸天神佛聽到了林秀的祈禱，她不敢置信的看到原本一直昏迷不醒一動不動的李文峰眉頭突然皺了起來，手指慢慢的抽動。

　　林秀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湊到兒子面前，急切但又輕柔的呼喚:“峰峰，峰峰！聽到媽媽說話了嗎?”

　　痛，頭頂就像有把小鋸子在來回割，讓李文峰忍不住抽了口冷氣，嘴裡“啊”的叫出聲來。他隻覺得眼皮沉重無比，但聽到媽媽的呼喚，還是讓他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正是日思夜想的母親熟悉的面龐。

　　看著媽媽的臉，李文峰神情恍惚，條件發射般喊了一聲“媽”，眼淚不受控制的流下。

　　“哎，媽媽在這”林秀激動的不能自已，一把抓住李文峰的手，急切問道:“峰峰，你感覺怎麽樣，身上哪裡不舒服嗎?”

　　說完不等李文峰回答，林秀衝到門口打開房門，大聲喊:“醫生！醫生！我兒子醒了！快來看看啊！”

　　正巧有個護士從這裡路過，聽到林秀的話語，臉上浮現出驚訝的神情，說:“你兒子醒了?”翹著頭往病房裡望去，正巧對上李文峰往外看的眼神。

　　居然真的醒過來了，要知道當初主任曾說過這個孩子如果不能在3天之內醒過來，可能再也醒不過來。她不禁也為李文峰醒過來感到高興，臉上露出笑容，對林秀說:“我馬上去喊鄒主任過來，你看好他別亂動。”說完急匆匆離去。

　　林秀趕緊回到病床邊看著李文峰，她眼裡湧出淚水，嘴唇哆嗦，只是重重握著李文峰的手，眼神一刻也舍不得離開兒子的臉。

　　李文峰剛醒過來，心裡卻感覺已經過了十幾年之久。昏迷期間他迷迷糊糊的，好像經歷了很多事情，過了很多年，好像很不如意，生老病死，親人也一個個離他遠去。他想抓住什麽，卻無能為力，心如死灰。

　　睜開眼就看見了媽媽，年輕的，漂亮的，有活力的媽媽，雖然頭髮散亂面容憔悴，但是，鮮活的站在自己面前。看著媽媽，眼淚根本止不住，他慢慢的說:“媽，我感覺很久沒有見到過你了。”

　　林秀感到兒子說這句話裡含著無限的的感情，蕭瑟的，激動的，欣喜的，甚至還有驚恐的情緒。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她抬手緩緩擦拭兒子流到鬢角的淚水，堅定的說:“峰峰，媽媽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隨後病房的門被推開，兩名醫生帶著幾個護士走了進來。

　　領頭的醫生大約四十多歲，看臉龐紅潤，非常精神，一絲皺紋都沒有，但是頭髮卻已經花白，帶著眼鏡，十分文雅，他正是腦外科主任鄒衍。鄒衍之前判斷隨著李文峰昏迷時間越來越長能蘇醒過來的可能也越來越小，沒想到今天李文峰卻蘇醒過來，聽護士說了之後連忙放下手頭的工作，和幾名同事趕了過來。

　　李文峰看到鄒衍的長相，腦海裡隱約想起他給媽媽林秀實施腦出血手術的事情，手術非常成功，他對鄒衍千恩萬謝，對方只是揮揮手笑著瀟灑離去的身影深深的印在腦海裡，見到鄒衍，他感到十分親近與感激。

　　只是，明明媽媽林秀身體非常健康，從來沒有做過腦出血手術，連醫院都很少進，為什麽自己會有媽媽做手術，還是眼前這個醫生動手術的記憶?

　　來不及細想，就聽到對面鄒衍溫和的問話:“小夥子，感覺怎麽樣?頭疼嗎?來看著我的手，這是幾?”

　　李文峰眼神看向鄒衍舉起的手，食指和中指豎立，其余手指蜷縮，分明是一個v勝利的手勢。扯扯嘴角，眼神移向鄒衍溫和的笑臉，心裡莫名的恐慌消失了很多，露出笑容:“頭有點疼，其他感覺沒啥。是數字2吧?”

　　鄒衍見李文峰回答邏輯清晰，口齒清楚，放下心來，大腦應該沒有受到什麽損傷。他對林秀說:“初步看大腦好像沒什麽問題，不過最好做個頭ct，詳細檢查一下。”

　　林秀忙不迭說道:“好，好，聽鄒主任的，鄒主任您安排吧。”

　　一番忙碌檢查下來，李立峰畢竟剛剛轉醒，精神不濟，很快又睡著。

　　林秀守著兒子，心頭一塊大石頭落了地，這些天的辛苦勞頓疲憊像潮水一樣湧來，但她不放心，還是堅持不睡覺，等著丈夫李立強來醫院。

　　家裡出了這麽大事，作為家裡的頂梁柱李立強壓力是非常大的。林秀是家庭主婦，整個家裡的收入都靠他。

　　李立強做的是清江縣特色產業羊絨加工，羊絨是一種比較名貴的天然動物纖維，生長在山羊外表皮層，掩在山羊粗毛根部的一層薄薄的細絨。這種細絨入冬寒冷時長出，開春轉暖後脫落，自然適應氣候，屬於稀有的特種動物纖維。羊絨之所以珍貴，不僅由於產量稀少(僅佔世界動物纖維總量的0.2%)，更重要的是其優良的品質和特中以克論價，被人民稱為“纖維寶石”、“纖維皇后”，是目前人類能夠利用的所有紡織原料都無法比擬的，所以又被成為“軟黃金”。中國羊絨產量佔世界總產量50%以上，而清江縣羊絨產量佔中國的50%以上。縣裡很多人都從事羊絨加工行業，李立強就是其中一個。

　　羊絨加工利潤率比較高，每年能給李立強家帶去10萬左右的純收入，在1998年，這個收入放到整個中國，也算是可以的。但有一點，做這個生意，尤其是羊絨初加工，大部分都是賒帳，把加工好的羊絨賣給收絨大戶，很少有現錢收購的。

　　李立強在老婆林秀的二姐夫張宏良帶領下1990年開始乾羊絨加工這行，到1998年經過幾年辛苦的勞動，拚搏了50萬的身家，正躊躇滿志準備增加梳絨設備把事業做大，偏偏98年經濟危機，波及了整個經濟環境，幾乎所有行業遭受重大打擊，羊絨行業當然不能例外。

　　李立強和張宏良一直把加工好的羊絨賣給收絨大戶徐虎，徐虎平日裡風評還算不錯，賒帳三四個月最多半年，都能把帳結清。這麽多年合作了，跟徐虎已然處成了朋友，所以，在年初徐虎再次收絨，李立強把40萬的羊絨賒給了他。沒想到唯獨這次賒帳最多的一次40萬，出事了。

　　到了結帳的日子，徐虎人不見了，再一打聽，徐虎這次賒帳居然達到500多萬，張宏良也賒給徐虎50多萬的貨。現如今，賒給徐虎羊絨的人都在找他。

　　徐虎一消失就是3個多月，這下所有人都毛了，他欠李立強和張宏良的帳最多，故而兩人對尋找徐虎最為上心。張宏良大部分資產也都賒給了徐虎，他四處打聽著消息，趕去了浙江。李立強守在家裡，盯著徐虎的老家。

　　欠帳極可能成為死帳，加上兒子在醫院昏迷著，李立強內心的焦躁可想而知。

　　就在三天前，張宏良打電話給他，告訴他在浙江濮院找到了徐虎，李立強思考了一下，還是把照顧兒子的事情交給了妻子林秀，坐火車趕去了浙江濮院。

　　到了濮院，李立強和張宏良兩人半是強迫半是懇求，硬是把徐虎從浙江帶回了清江縣。

　　徐虎其實心裡也毛，很害怕回到清江縣。他倒是不有意要吞掉賒來的500多萬，他收絨後是再加工然後出口意大利。98年初的這批貨出事了，他意大利方面的合作夥伴跟他也是合作多年，提出先貨後款，只打來部分定金，徐虎沒有多想，結果貨物出去那邊人再也聯系不上。

　　這下徐虎慌了，親自去了趟意大利，呆了半個月事情也沒有解決，護照簽證到期隻好先回國再想辦法。老家清江縣是不敢回去了，他去了浙江濮院避風頭，順便看看濮院有沒有機會。沒想到生生被張宏良和李立強找到，並帶回了清江縣。

　　兩人並沒有讓徐虎回家，把他安頓在了張宏良家裡。徐虎也不敢回家，他賒欠了這麽多錢，回家別人知道了要帳的能把他吃了。

　　剩下的事情就是談判了。張宏良和李立強雖然把人帶回來了，心裡也發愁，徐虎蹲底了出口欠帳要不回來，他可能確實是沒錢，能怎麽辦?

　　徐虎表示我就是沒錢，打死我也沒有，這事只能等，等著意大利那邊的消息。張宏良李立強兩人當然不能同意，意大利那邊明擺著是個坑，難道要靠意大利的良心發現把錢還給徐虎?這事幾乎不可能。

　　張宏良和李立強跟徐虎商量，你徐虎家大業大，有廠子，地皮都有好幾塊，賣掉了不就把錢換上?

　　賣廠子、地皮抵債徐虎是堅決不同意的，表示那是我再次翻身的本錢，賣是不能的，再說這麽多欠帳，廠子地皮都賣了也堵不上欠帳的窟窿。

　　兩人也不能拿徐虎怎麽樣，回家後跟徐虎僵持一晚上加大半白天，徐虎提出一個方案:用兩塊地皮抵了兩人的欠帳。

　　方案很坑，徐虎拿出的那兩塊地皮位置很偏，位於縣城最南邊，連公路都沒有通過去，一個8畝一個10畝，加起來的價格也不超過35萬(1998年的價格)。

　　李立強和張宏良兩人並不同意， 但徐虎再不松口，擺出破罐子破摔的態度，兩人也沒有辦法。就在這個時候，李立強接到林秀的電話，得知兒子醒過來了，大喜過望，顧不得和徐虎掰扯，跟張宏良招呼一聲趕緊趕去醫院。

　　最快速度到了醫院，李立強走到病房門口，平複了一下急促的呼吸，定了定神，慢慢的推開了房門，映入眼簾的，正是閉著眼睛的兒子和坐在病床旁邊的妻子林秀。

　　林秀聽到門開的聲音，抬頭看到李立強，臉上露出欣喜的笑容，邊說邊站起身來:“他爸你來了。”

　　“嗯。”李立強答應一聲，走到病床前，看著兒子。

　　林秀輕聲說:“做了一堆檢查，峰峰覺得困，睡著了。”

　　“醫生怎麽說，峰峰沒事了吧?”李立強仔細端詳著兒子的臉，感覺比他去浙江前更瘦，心裡一酸。但他是個感情內斂的人，並沒有流露出太多的情緒，只是出神的看著兒子。

　　林秀把醫生的話盡可能仔細的說給了李立強，都是好消息，李立強的心情也變得好了很多。兩人慢慢小聲聊著，李立強把徐虎的事也給林秀講了講。

　　聽到徐虎說要拿縣城南邊一塊8畝的土地抵帳，林秀一下就急了:“那能值多少錢！咱那可是40萬，40萬啊！”說著眼圈都紅了，她半仰著頭，眼淚強忍著不讓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