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了一會帳目,柳晴動作卻越來越慢,眉頭漸漸皺了起來,招呼那邊正在忙碌的李可,“李經理,你過來看看……”“怎麽了?”見柳晴似乎發現了問題,李可走了過來,看著柳晴指出的地方,看了半響,也沒發現什麽異常。
柳晴指著其中的幾個人的工資說道,“這幾個工資不太對!”
“啊?”李可真看不出什麽問題,他作為財務,對一線工人的工資標準很熟悉。稍微算了算,一個件多少錢,一月多少件,數字確實跟帳也能對上。
看不出任何頭緒,可柳晴又不會無的放矢,李可只能再次問道,“怎麽了?”
柳晴指著幾個人名說道,“這幾個人的工資都有些高,其中就有剛才的周月娥。周月娥這個人,我知道,不說遊手好閑吧,可技術也是一般,也不算很勤勞,但是她這工資,直接趕上二車間的幾個技術骨乾。”
李可這才注意道,這幾個人確實高於平均工資,只是在風向標計件的情況下,還是有人比他們還要高的,這幾個人的工資都只能算是第一線,唯獨周月娥,屬於最頂尖的那一撮。
柳晴繼續說道,“那些高的人,技術那是出了名的好,可是這幾個……”
說到這裡,柳晴頓了一下,李可頓時就明白了……
柳晴是一線工人出身,以前就是一紡廠的代班,技術在一紡廠也是拔尖,之前定工資標準時,各種水準的職工一天能做多少,每件又多少錢,柳晴出了很多力,對工資層次的了解自然比自己這個專職財務更了解。
他只能看著數字對上口,就算過關,可是在柳晴眼裡,誰能拿多少,大概心中都有數,所以他看了半天看不出任何問題,可是在柳晴眼裡,一眼就看出問題了。
想著,李可就奇怪的說道,“你是說,這幾個人的工資被人為做高了?”
柳晴點了點頭,不過還是不太確定的說道,“我也不能確定,但是至少以我以前的了解,這幾個人每月出不了這麽多活。”
“可是二車間的總件數也能對上啊。”李可說出了自己的疑惑,張德海總不敢扣別人的件數吧。
自己幹了多少,誰心裡沒點數?
無緣無故扣別人件數,怕不是二車間早爆了。
相對來說,柳晴更了解服裝生產,聞言眉頭皺了皺,說道,“不合格產品,殘品,返工品!”
“對!對!對!”
經過提醒,李可也反應了過來,然後找出一個帳本,翻了翻,“二車間的這些不良率,確實比一車間要高一些,不過還在考核范圍內。”
稍微高一點的不良率,分攤到車間裡,每個人多這麽一兩件,其他人還真不好說什麽。畢竟誰還能沒個失誤的時候,總不至於這點事,去什麽質檢,倉庫都跑一圈吧……
反應過來的李可,總算摸清了其中的問題,然後說道,“把這東西交給丁總吧!”
……
翻了翻帳目,丁一冷笑出聲!
虛做工資,一貫是企業領導的慣用套路,二十年後,依然如此。
這種往可信的人身上多做一些工資已經算好的了,過分的直接吃空餉。
大家都是明眼人,把這個數字一張貼,恐怕大部分心裡就有數了。
李可看著冷笑的丁一,尷尬的說道,“丁總,這是我們財務的失誤,沒及時發現問題!”
丁一聞言擺了擺手,“這也怪不到你們,你們都是財務,對一線的性質並不了解,帳對的上,你們發現不了問題也是正常。”
見丁一這麽說,李可心裡舒坦了一些,看了看旁邊的柳晴,說道,
“這事還要多虧柳經理,否則我們估計很難發現這個問題。”“各有所長!”丁一讚賞的看了一眼柳晴,然後寬慰李可道,“要說其他帳目,她比你可就差遠了。”
看到丁一看過來的讚賞眼神,柳晴笑了笑,無聲,卻溫和,眼裡也有些欣喜。
對於丁一的寬慰,李可還是比較受用的,沉吟了一下,道,“丁總,既然柳總對工資比較了解,我想以後工資這一塊,就讓柳經理負責?”
“我看行!”丁一點點頭,算是同意了,然後交代道,“我認為,從下個月開始,工資收入直接貼出來!”
張德海敢這麽做,不就是仗著每個人並不清楚其他人的工資嗎,如果這些都是透明的,恐怕二車間的工人,早就有人反應了。
誰乾多少活,其他人都不可能不知道,明明乾的活少,工資還高,怎麽可能瞞得住。
現在開始透明收入問題,也算亡羊補牢,猶未晚也。
同樣,一些職工靠著踏實勤勞而獲得高收入,對其他的人也是一種激勵。
努力!
同樣會有前景。
……
走進丁一辦公室,看到柳晴跟丁一正坐在沙發上等著她,周月娥有些瑟瑟。之前就在廠裡丟了個大醜,現在又被丁一叫過來,她的內心是極為坎坷的。
“坐!”
丁一抬頭示意了一下自己對面的沙發。
周月娥惴惴不安的坐到了丁一的對面,半邊屁股都懸空。
周月娥快四十了,容貌姣好,渾身充滿了熟透的氣息,此時驚慌失措的樣子倒有些我見猶憐。
當然,跟旁邊的柳晴一比,那就黯然失色了。
掃了一眼周月娥,丁一開門見山的說道,“你上個月的工資是三千一?”
九七年年底,九八年年初,人均年收入估計也不過剛過三千,很多公務員的月收入都不一定超過兩千。
周月娥月收入三千一,已經是個很誇張的數字了,至少比後世的月薪過萬比例還要低。
“啊!”
一聽到丁一談起收入問題,周月娥心虛的臉色一變,“差,差不多吧!”
“三千一百二十六!”丁一報出一個詳細的數字,“柳總在這裡,對服裝,她也是行家,你跟她說說,你幹了那些款型,怎麽乾的,一個月幹了多少……”
見丁一這麽說,周月娥臉色頓時灰敗了起來……
事情已經很明顯了,如果不是丁一發現了什麽,肯定不會這麽說。
至於想說一些瞞著柳晴的話……
周月娥自認還沒這個本事,以前在一紡廠的時候,柳晴就是出了名的心靈手巧,對行業的理解不是周月娥能比的。
“丁……丁總,不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