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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左列俠傳奇》第11章(1)
  鬥室之中,天地混沌,柳思齊日日在這不見光的地方待著,餓了就從麻袋裡抓些“老蘿卜”吃,困了便倒頭就睡,醒著無聊的時候就開始摸牆上的字。一開始時,柳思齊覺得每天摸一摸牆上的字甚是有趣,而且順著筆畫運氣,感覺自己的身上都變得輕盈了。但是時間一久,柳思齊就覺得很是不對,最開始自己摸上一行字或者兩行字時會犯困一次,到了後來摸到半行字時就會困頓得不行。加上暗室之中又沒有水源,柳思齊隻覺得每天頭腦昏昏沉沉,而且口乾舌燥。

  一日柳思齊勉強起身,摸了摸牆壁上的字,上面刻著“要知師所難言之學”,柳思齊心想,如今自己在凝碧宮所學大概都是“難言之學”了,沒有想到家訓當中還有這樣的教誨,不知提點了什麽法門。柳思齊好奇地順著往下摸去,摸到“如至精之理”處,突然覺得遊走在體內的氣息慢慢地變冷,漸漸地寒冷如冰,如一隻冰蟲在自己的身上爬行。柳思齊心下大駭,隻覺得自己的下肢已經變得冰冷,他動了動下肢,雙腿還能活動,可是這寒冷之氣卻順著經絡往上蔓延。

  柳思齊隻知人死之後身體會漸漸變得冰冷僵硬,他感到自己的身體漸漸變冷,以為自己快要死了,連忙縮起身子,蜷在了牆角。柳思齊心裡害怕至極,卻不知道能有什麽辦法補救,他的腦子當中一片混亂,想著想著,思緒竟然回到了《夏侯家訓》的第一句話。

  “諸事父母,自大舜至今,稱孝子者,班班可考,步武甚難。”柳思齊想著這句話,又想著刻在牆上的筆畫,氣息順著遊走,不知為何,身體上寒冷的感覺竟然漸漸退去。柳思齊心中十分驚奇,摸索著又去摸“如至精之理”那一句話,果然一想著這一行的筆順,那股寒冷的氣息又開始從下肢往上蔓延。

  柳思齊心想,雖然這股寒氣詭異,但自己的下肢依然可以移動,可見應該沒有什麽害處。他又往下摸去,到“至妙之文,可以意會,而不能以言傳者”,柳思齊隻覺得自己全身都變得十分寒冷,心跳也漸漸變緩,可是卻又覺得十分舒泰。他繼續往下摸索,“師不能取弟之心而授之,當靜氣凝神以悟之”,隻覺得身上又漸漸回暖,丹田氣海處似有一團真氣充盈,身上輕飄飄的,如同掉進了棉花堆裡。

  柳思齊此時隻覺得腦子裡暈乎乎的,頭頂上的天仿佛裂了一個縫,縫裡露出了刺眼的光芒。光芒當中,柳思齊隱約看到了一個人的身影。那人身形相貌有些熟悉,柳思齊努力地想看清,卻覺得這人的樣子越來越遠,他定目細看,那人越走越近,甚至開始搖晃著他的身體,這時他才看到,那人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舒州渡少女。

  “我好想你啊……”柳思齊弱弱地說了一句,他見那少女的嘴唇在動,可是卻聽不清在說什麽。他想努力地睜開眼睛,然而眼皮卻是異常沉重。那少女從腰間解下一個水囊,咕嚕嚕地把水一半倒在了柳思齊臉上,一半灌進了柳思齊嘴裡,又左右開弓扇了他兩個耳光。柳思齊拚命地吞著水,隻覺得這水異常甘甜,他的神志有些清醒了,抬眼看著身邊的人,居然是冷倩。

  冷倩問柳思齊道:“你現在可有力氣?”

  柳思齊苦笑道:“我都好幾天沒有吃飯喝水了。”

  冷倩道:“剛才不是給你喝了半袋子糖水?”

  她這麽一說,柳思齊這才覺得身上的力氣有些恢復了,冷倩又道:“你要是有點力氣,就隨我出去,把眼睛擋好了。

”  柳思齊不知道冷倩所說的是什麽意思,便拿著右手擋了眼睛,隻留下一個小縫往外看。冷倩拉著柳思齊的左手,走到了梯子前,柳思齊抬頭一看,這才發現,原來自己被困之處是一個地窖。冷倩道:“你先順著梯子爬上去。”

  柳思齊點了點頭,單手扶著梯子往上爬,不知為何,他此時身體異常輕盈,左手輕輕地扶著梯子的扶手,左右兩替往上,不一時就爬到了外面。

  冷倩見柳思齊如此輕松地爬了上去,心裡甚是吃驚,她順著梯子出了地窖,見柳思齊還擋著眼睛,便道:“你慢慢把手放開。”柳思齊依言照做,在地窖中數日不見陽光,一絲絲的光線都覺得異常刺眼。他一邊適應著外面的光線,一邊放下了擋眼睛的右手。

  柳思齊看了看周圍,眼睛所見之處都是重影,隱約看出來是一處倉庫,他閉上了眼睛,再睜開時依舊是重影。冷倩見柳思齊這般,問他道:“你怎麽了?”

  柳思齊道:“我現在看周圍都是重影。”

  冷倩道:“休息一下就沒事了。”她又問道:“你這四天怎麽過的?”

  柳思齊奇道:“這都過了四天嗎?”

  冷倩道:“那天爹給你放了假,我們都沒發現你不見了,到了第二天芸兒給你送早飯,才說找不到你了。”

  柳思齊摸了摸頭,道:“我那天晚上看到了王雲山和湖生在商量什麽事情,後來被人打暈了,然後醒來的時候就在地窖裡了。”

  冷倩催問道:“那你記得是誰打暈你的嗎?”

  柳思齊仔細想了想,道:“我沒看到,那個人從身後把我打暈的。”

  冷倩看了看地窖裡,問道:“那你這幾天都是吃生藥材過的嗎?”

  柳思齊摸了摸身上,摸出了一把“老蘿卜”,這是他才看出來,自己所謂的“老蘿卜”原來是一個個雪白的小方塊,他遞給冷倩道:“我就是吃這個。”

  冷倩拿起了“老蘿卜”聞了聞,道:“這是白茯苓。”她想了想又道:“一會我帶你回去休息,要是有人問起,你可別說你這幾天都在地窖裡。”

  柳思齊奇道:“那你讓我怎麽說?”

  冷倩道:“你就說自己困在後山了。”

  柳思齊盯著冷倩看了一會,道:“我可不要撒謊,誰知道你又耍什麽心思來害我?”

  冷倩哂笑道:“我騙你做什麽,那你照實說便是,反正於我也沒有損失。”

  柳思齊想了想,實在是猜不透冷倩說這話的意思,可他又擔心自己如果照實說,真的會有什麽不好的結果。冷倩又對柳思齊道:“你能不能自己走?”

  柳思齊梗了梗脖子道:“誰說我不能走!”說著就想站起來,哪知腿一軟,一下子就跌倒在地。

  冷倩冷笑了一聲,道:“你在這裡歇歇,我去給你拿些吃的,放心,這個地方不會有人來。”

  柳思齊怔怔地點了點頭,冷倩說罷便往外走去。冷倩走了沒一會,柳思齊看到倉庫外人影悉索,以為是冷倩折了回來,便道:“你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外面的人影聽到柳思齊的話,似乎停了一下,然後走進了倉庫,柳思齊一見來人,高興得有些頭腦發暈,熱淚盈眶,道:“芸兒,你終於來了!”

  來人正是芸兒,芸兒看到了柳思齊,十分吃驚,忙道:“你怎麽在這裡?”

  柳思齊道:“剛才冷倩把我從地窖上救出來了。”

  芸兒臉色微微一變,道:“我這就帶你出去,一會有人要是問你,你千萬不要說自己被困在這個地方。”

  柳思齊奇道:“為何不能說,方才冷倩也是讓我不要這麽說。”

  芸兒解釋道:“這一處地窖,本來就是凝碧宮的禁地,這幾年才改成了放生藥材的地方。你若是說你被關在這,老爺一準不高興。”

  柳思齊點了點頭,芸兒又問道:“方才你說是小姐救你出來的,那她現在在哪裡?”

  柳思齊如實道:“她一會就回來啦!隻說給我去拿吃的了。”

  芸兒道:“不知道她什麽時候才能過來,我扶你去別處吧。”

  柳思齊“嗯”了一聲,芸兒走上前去,想扶起他,突然倉庫的門外有人叫道:“你帶他去哪?”

  柳思齊和芸兒抬頭一看,冷倩拿著食盒站在門口,柳思齊道:“芸兒接我回去休息。”

  冷倩大踏步地走到了柳思齊身邊,放下食盒,雙手打了芸兒兩個耳光,道:“你這賤婢,你以為我不知道是誰把他關在這裡的嗎?”

  芸兒莫名地挨了兩巴掌,委屈異常,眼眶中立刻盈滿了淚水,哭著道:“小姐你錯怪我了,我真的不知道。”

  冷倩道:“錯沒錯怪你,你自己心裡清楚。”說著又對柳思齊道:“你也是蠢鈍,看人要把眼睛睜大點。”

  柳思齊見冷倩打了芸兒,心頭憤怒異常,道:“你為何隨便打人!”

  冷倩道:“若不是這個丫頭,誰知道把你扔在這個地方。現在凝碧宮知道這個地方是爹忌諱地方的人,隻有我跟她。這個地窖十天半個月都不開一次,她這是要困死你。”

  柳思齊道:“那我倒相信是你把我扔進地窖的。”

  冷倩見柳思齊頂嘴,伸手要打,柳思齊伸手一擋,哪知這一擋竟然力氣極大,冷倩打在了柳思齊的胳膊上,竟然被震飛出去。

  冷倩和芸兒見到這個場景都異常震驚,不知道柳思齊在哪裡學會了這種功夫,冷倩有些語無倫次,顫聲道:“你……你……”

  柳思齊也沒有想到自己有這樣的功夫,他看了看自己的手,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不是有意的。”

  冷倩從地上站了起來,道:“你為什麽要裝自己不會武功?”

  柳思齊道:“我沒有裝,我真的不會武功。”

  冷倩見柳思齊一臉疑惑,想到他為人也是愚鈍至誠,想來也不會騙人,可方才的情景也確實奇怪,冷倩想不明白,心裡很是奇怪。

  芸兒道:“柳公子被困這麽多天,不管是被誰扔進地窖的,我們還是先帶他出去, 免得被老爺看到又要生氣。”

  冷倩冷冷地看著芸兒,她心裡雖然疑心芸兒,可沒有任何證據,隻得轉過頭去,走出了倉庫。

  芸兒見冷倩默許,提起了地上的食盒,架著柳思齊就往外走去。

  三人走了一會,到了柳思齊的房間,芸兒將柳思齊放到了床上,安排他吃了一些稀粥,吩咐他人去通知冷禦風去了。冷禦風不一時便到,看著躺在床上面色蒼白的柳思齊,忙道:“思齊,你這幾天去了哪?”

  柳思齊想到了冷倩和芸兒交代他的話,便道:“我前幾天迷了路,困在了後山。”

  冷禦風一聽,連忙吩咐家丁道:“把往後山去的路封了。”

  柳思齊道:“是我自己不小心,以後我注意就是了。”

  冷禦風道:“這可不是你一個人,前兩天藥房的湖生從後山上跌下去,摔得全身癱瘓,現在連話也說不了。”

  柳思齊一怔,他想到自己被困地窖就是因為看到了湖生和王雲山密謀,結果被人打暈。可是如今冷禦風又說湖生也摔得癱瘓了,一時不知道該不該將那天看到的事情說出來。他看了看冷倩,又看了看芸兒,兩人臉色如常,自己更是沒了主意。

  冷禦風拿起柳思齊的手腕,手指搭在他的脈搏上,柳思齊幾天水米未進,脈搏雖然微弱,可是冷禦風卻感到有一股非常強勁的氣流,頂著寸脈,強勁地跳動著。冷禦風心裡隻當是柳思齊年輕,身體底子好,也沒有在意,吩咐了芸兒和家丁好好照看柳思齊的飲食,又囑咐柳思齊多休息,便帶著冷倩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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