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吉爾的機要秘書,花了足足一刻鍾,才算為首相大人講明白了戴高樂的身份,以及他的來意。
不得不說,當丘吉爾聽完戴高樂的介紹後,他一時竟對這個小小法國少將的野心感到佩服。
一名普普通通的少將,這在法國眾多的將軍中,可以說沒有任何特別之處。
可就是這麽一名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小人物,居然擁有重新組建一個新法國政府的野心!
“你的想法,我明白了。”面對正端正比直站在自己面前的戴高樂,丘吉爾隔著一張辦公桌,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緩緩開口道:“那麽,你讓我憑什麽相信,你能成功組建起一個新的政府呢?”
丘吉爾的話,說的很直白,畢竟對方只不過是一名區區少將而已,別說是一個戰敗國家的少將,就算在英聯邦國家的三軍將士中,少將這種級別的人又何止成百上千。
如果對每一名少將都要認真傾聽其想法,那丘吉爾就算有兩個腦袋,兩副耳朵也不夠用。
“不得不說,戴,戴抱歉,我實在記不清你名字了。”剛剛處理完大量文件的丘吉爾,一時對戴高樂這個只聽過幾遍的名字有些想不起來。
當然,這也從側面表現出丘吉爾對於自告奮勇的戴高樂並不重視。
“戴高樂,”一旁的戴高樂少將沒有露出半分尷尬,而是面無表情的正經道:“我的名字叫戴高樂,尊敬的首相先生。”
戴高樂的反應還算不錯,並沒有因為對方不重視自己而表現出氣餒的樣子。這讓丘吉爾對他突然有了一絲好感,或者說有了一絲認同。
畢竟,丘吉爾也是一個積極固執,不輕易氣餒的性格。
“哦,對,戴高樂少將。”丘吉爾點了點頭,饒有興致的看著眼前這位鎮定的法國小少將:“你告訴我,說你想要重新建立一個新的法國政府。可是,你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少將而已,要憑什麽能讓我相信你有這種能力。”
丘吉爾的擔心不無道理,他雖然對戴高樂的頑強性格與野心持有個人好感,但他並不覺得以戴高樂的聲望,可以擔負起建立一個新法國政府的重任。
說白了,就是丘吉爾擔心,法國人並不會買戴高樂的帳。
事實上,在丘吉爾心目中,有很多人都比戴高樂適合擔任一個反同盟國的法國政府的領袖。
比如說,帶領法國打贏了第一次世界大戰,受到絕大多數法國人信賴與尊敬的貝當元帥。
可惜,貝當選擇了組建親德政府,帶領法國加入德國陣營。
這也就斷絕了丘吉爾拉攏貝當的可能性,畢竟別人已經做出了明確選擇。
而丘吉爾心目中的另一個候選人,則是最近大放異彩,在敗軍之際,帶領法軍以少勝多,用5師之力擊敗意大利32個師,一戰成名的新一代法國名將貝朗特。
同樣可惜的是,那位向德國投降的貝當元帥也看出了貝朗特的巨大聲望,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貝朗特送去了阿爾及利亞當殖民地總督,領導著法國能夠控制的最後一支武力。
名義上,貝朗特的殖民地軍隊是忠於貝當組建的維希法國政府,也就相當於是歸順德國的。
可實際上,貝朗特的部隊卻絲毫不受到德國的控制,處於自主狀態,其總督貝朗特,擁有實際的獨立指揮權。
也就是說,這是貝當為法國複興留下的一支後手,是法國未來可以用來放在國際談判桌上的一個重要籌碼。
因為名義上並不反對德國,再加上德國剛剛打敗法國本土軍隊,急於消化法國佔領區的工業力量,一時無暇南顧,所以貝朗特的軍隊,完全可以坐鎮非洲,從容觀望歐洲局勢,並等待未來的有利時機。
要拉攏這樣一支已經形成了一定實力,而且並無迫切需求的勢力,使之加入英國陣營與德國對立,丘吉爾用屁股想也知道,決不會太容易。
仿佛看穿了丘吉爾的心理活動,戴高樂此時倒是不緊不慢,但是非常強硬的開口道:“尊敬的首相先生,事實上,你並不需要相信我的能力。重點是,你沒有別的選擇,所以只能相信我!”
看來戴高樂也不是空有野心的白癡,至少,他有足夠的腦子與見識,能夠一語就道破丘吉爾現在的窘境。
不錯,丘吉爾現在根本沒得選!
更好的選擇,不是被萊因哈特提前選走了,就是被法國人自己偷偷存了下來。正真送到他面前的反德政府代言人,就只有戴高樂一個。
“哦?你倒是看的很明白。”隻言片語間,丘吉爾不但感受到了戴高樂的能力,更感受到此人那種桀驁不馴的氣質。
現在,丘吉爾明白了戴高樂或許真的有一定能力,或許可以堪當組建反德法國政府的重任。
可他同時也明白了,此人並容易被大英帝國控制住,他組建的政府和大英帝國之間,絕對不會像貝當政府對德國那樣言聽計從。
也罷,無非就是互相利用而已。丘吉爾自信,他在政治上的手段,要比戴高樂這位軍人出身的半吊子政客高明的多。
相通了這一點,丘吉爾也就不建議和戴高樂進行一場各取所需的合作。
“既然你我都明白雙方的需求,那我也就不饒彎子了。”丘吉爾抬了抬嘴角,微微笑道:“我會給你準備場地,人手,以及有限的經濟支持,而你也可以提出一些合理的要求。”
“只是”丘吉爾頓了頓。
“只是, 我所建立的新法國政府,一定要立場堅定反德,並與英國繼續保持深層次盟友關系。”戴高樂接著丘吉爾留下的半截話,一口氣說了下去。
聽完,丘吉爾很是滿意的點了點頭。和聰明人交流,就是舒服!
“對了!”達成共識後,丘吉爾馬上以一副不經意的表情,刻意表現非常隨意的對戴高樂提道:“你能幫我聯系一下非洲阿爾及利亞那邊的達爾朗上將嗎?我想給他發一封電報,懇請他能率領海軍繼續維持中立狀態。”
“畢竟,英吉利海峽,維系著我們英法兩國政府的安全問題。法國留下的海軍,可千萬不能和德軍聯手。”丘吉爾誘導性的說道。
聽到對方已經把自己未來的政府當做法國政府稱呼,心中暗爽的戴高樂一時松懈了內心的防備:“沒問題,我來負責幫忙聯系。”
如果此刻的戴高樂認真觀察,其實不難發現丘吉爾眼神裡是帶著些許心虛的。畢竟,丘吉爾這封電報,可以說完全是居心不軌,甚至歹毒無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