嘔出這口血之後,師兄的嘴巴還在不甘地張合,卻再也沒有了聲音。
我的身體不受控制地輕輕顫抖起來,愈抖愈烈。
什麽是鬼門關?
我終於嘗到了滋味。
抱著師兄逐漸冰冷的身體,也涼了我全身的力氣。
癱下去的瞬間,我想到了關於死亡的解脫,一半茫然,一半麻木。
幾乎無法相信,竟然全須全尾敗在了這個幻境,這座監獄。
苦苦掙命,也許真不如死亡來的痛快。
我呆呆地跪坐在地,沒有死神搭理,也沒有暈厥光顧,心口空落落的,漂浮著,無從著落。
這場比試,這個世界,就像一場夢,這個夢裡將我罪惡的從前回放,我重複了一遍四年前的悲劇。
我回想起了,被我封印在腦海深處,最深的悔,最深的痛。
夢魘摧殘的不過是肉體,但噩夢撕毀的是靈魂。
我將嬌小的手疊上了師兄寬大的掌心。我用另一隻手屈起他的手指,假裝他認真地握住,觸摸著他的冰涼,一股酥麻的電流讓我心靈震顫。
娘親告訴過我,手掌皮膚是最厚的,但是指面神經末梢豐富感覺敏銳,手是最富有感情的肢體組成,指紋和掌紋能夠傳遞深沉的不可言說。
師兄手面粗糙,硬繭是長年持劍磨出來的。他如今能有這樣的成就,究竟付出了怎樣的努力?
不知道這次師兄出遠門是什麽任務,但是師兄從不虛言,說是要三個月,那便肯定是最快的了。可是師兄卻提前回來了,一回來便來瞧我的比試。
我做了什麽?這一地的屍體,他們是我的……是我的……呀……
我拉著師兄的手,抵住眼睛,淚水從他的指縫滑落,又沾濕了他的黑袍。
殺人,我再也不想了,再也不想了!
“啊——”
我仰天長叫,手指漸漸僵硬了下來,直到麻木。
“嘭——”
又有一人被吐出柱子,不過,這根柱子,卻是川霖進去的那一根。
“天鑾他成功了?”李毅眼睛一亮,這個混蛋出來就好了,裡面那根苗子應該被保住了,下面只要讓他說出破解十戒詛咒的辦法,林家與陸家的孩子也應該無憂了。
“成功了!不過這也太快了吧?天鑾他才剛剛進去啊!”槐牢透眉頭一皺,望向被吐出來的川霖,突然瞳孔一縮:“不好!你們快看看川家這小輩!他似乎是被十戒反噬了!”
“什麽!”
此刻最著急的就是陸緒了,陸瑤不能呼吸,堅持不了多久了!
他三步並作兩步衝過去,一把揪起川霖的衣領,卻發現他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甚至,連靈魂都沒有了!
“這小子,將靈魂出賣給了妖怪!他的身上全是令人討厭的妖氣!”
“可惡!川家家風竟然墮落成這樣了!川籍在哪裡!”
“他恐怕,已經死了。”槐牢透深深歎息,“啟動十戒,必須要用川家之人的血液與心臟。既然川霖好好在這裡,恐怕他父親,已經不在人世了。”
“那可如何是好!我的瑤兒!”
“嘭——”
“天鑾?”看見被擎天柱吐出的緝天鑾,槐牢透眼睛一亮,這小子對於各種禁術都有涉獵,甚至比自己了解的還要深。
“咳。”緝天鑾抹了一把唇角的血液,忍不住咳了一聲,又要往擎天柱裡面衝。
“天鑾,你還進去做什麽?你這樣不是影響傾撫出陣嗎?”
“啊?”緝天鑾一愣神,
方才他剛進去就出來了,小傾還在裡面,那個川師弟…… “嘭——”
“小傾!”緝天鑾一聲慘叫,對著飛射而出的人影衝了過去,牢牢抱住了她。
“小傾,小傾你醒醒!都怪我小傾,都怪我沒用!”緝天鑾緊緊抱著懷中的仙傾撫,眼裡是深深的悔意。
緝天鑾滿心都是仙傾撫,還沒有注意到川霖的屍體已經躺在一旁了,而他看到昏厥過去的仙傾撫,先入為主地認為自己的師妹也被十戒所害,否則她絕不會對自己下殺手,而自己竟然如此無能,見到她竟然毫無防備,被她一劍刺死,失去了救她的最好機會,心裡追悔莫及,冷汗一瞬間洇濕了他脊背的衣裳。
“天鑾,你別激動,傾撫應該沒事,她與川霖之間的比試,贏的人,是她。”
“什……”
“川霖已經遭到反噬身亡了,傾撫氣息順暢,應該只是累了,暈過去了罷了。你快來看看你的林師弟與陸師妹, 看看可有什麽辦法解救他們脫離苦海。”
“是。”緝天鑾依言走了過去,先是走到陸瑤身邊,檢查一番,搖了搖頭。
陸緒的心沉了下去。
“暫時沒有辦法恢復她口鼻間的知覺,若陸師叔信任天鑾,我可試試打通她五官之間的經脈,讓她暫時擁有用眼耳呼吸的能力。”
“天鑾,請你務必救救你陸師妹啊!”
“我的師妹,只有一個。”
緝天鑾說完這句話,手指在陸瑤面部連點幾下。
陸緒尷尬地苦笑,卻也對緝天鑾的怪脾氣知道得很,見著自家寶貝女兒的面色漸漸平緩,喜悅也立刻衝散了那一絲不滿。眼裡,也不禁湧上了對緝天鑾方才那一手打通面部五官經脈的手法嘖嘖歎奇,打通五官經脈就相當於能暫時互換五官的功能,利用眼、耳呼吸?也只有他,那子佛的天才能做得到吧?
“林師叔,林希的身體狀況目前他自己也能撐得住,陸瑤也暫時沒有了生命危險,如今,屬我小師妹的情況最為危急,請大家諒解,天鑾現在必須帶著傾撫返回府中,專心整療才行。”
緝天鑾這幾句話說得極不客氣,況且他面前的這四個人,三個是五大家的當家人,一人是那子佛的大將軍,兩邊的貴賓室裡面還有那子佛的王與地王,也只有他,敢在這種情形下說出如此不客氣的話了吧。
而且,整療?緝天鑾你真的會嗎?你不是涉及所有法術唯獨不學治療之術嗎?
不過,盡管如此,卻沒有人反駁他的話,緝天鑾的怪脾氣,可是那子佛出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