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爺子驚訝地說道:“對,我叫沈玉文。您是……”
郭老太太笑著說道:“我姓王,嫁給了村裡郭家……”
“我記得了,你是郭大哥的夫人。”沈老爺子終於認出了郭老太太。
郭老太太讓沈老爺子這叫法叫得有些不好意思:“還什麽夫人,你就叫我郭嫂子好了。”
沈老爺子馬上喊道:“郭嫂子,我想問問你我家的情況?”
郭老太太很是沉重地說道:“當年你跑了以後,劉家妹子就懷了個孩子,那孩子是個男孩子,可惜去得早,有十多年了吧!”
沈老爺子聽到有個男孩子的時候激動得不行,可聽到去了有十多年了,眼裡的光芒黯淡了下來,臉上也滿是戚色。
他忍不住問道:“那我家爹娘呢?”
雖然他知道按父母的年紀不可能活到現在,可他還是想問問。
沈老爺子不提這個還好,提起這個郭老太太也不高興了:“你還好意思問這個,要不是你拋下家小跑了,他們兩個想你得緊,也不會坐下病根。後來劉家妹子生了個男孩下來,他們怕劉家妹子孤兒寡母的受人欺負,硬撐了幾年才去。你可算是對得住生你養你的父母?”
最後這句責問徹底擊潰了沈老爺子,他忍不住涕淚橫流,坐到了地上。
本來他穿西裝打領帶的樣子就很特別,再加上還帶著兩個金發碧眼的外國人就更加引起村裡那些閑人的尾隨,只是看到郭老太太出來了,他們不敢靠得太近,還是有些怕郭老太太的,更怕郭老太太身後的簡丹。
這回看到沈老爺子坐地大哭,幾個閑人不禁在遠遠的地方對著這邊指指點點的。
郭老太太就是個口硬心軟的主,看到沈老爺子這個樣子又覺得自己是不是太過分了,她對著沈老爺子說道:“好了好了,你也別太傷心了,你還有個小孫孫呢?”
沈老爺子一聽就從地上爬了起來,滿臉喜色地問道:“真的?”
“當然真的,明年你家小孫孫就準備考大學了,學習成績很不錯的,肯定能考上大學呢。”郭老太太安撫道。
沈老爺子的眼睛冒著光,對郭老太太說道:“這孩子肯定隨我,我就念書特別容易。”
郭老太太都不知道自己要怎麽說下去了,這人臉皮忒厚。
沈老爺子繼續說道:“那我能進去找我的小孫孫嗎?”
郭老太太說道:“也確實是有些問題,你兒媳婦已經改嫁了,後嫁的男人也住在這裡。她和她男人現在應該在班上,你孫子這會子可能在家裡幫著看弟弟呢。”
沈老爺子的臉這會子全黑了,這都什麽亂碼七糟的事情,兒媳婦居然讓別的男人住到自家院子裡來了,自己的寶貝孫子還幫著別的男人看孩子,真是豈有此理。
郭老太太一看沈老爺子的臉就知道自己的話讓他生氣了,心想氣死你才好呢,你自己一跑就是這麽多年,現在還有心情在這裡生氣,那臉皮不知道有多厚。
不過,她怕彭華梨等會會受沈老爺子的氣,還是解釋道:“沈玉文,你別想歪了啊,你兒媳婦可是為你兒子守了十多年,等你孫子長大了才結婚的。而且這個男人是省城的知青,為了等你兒媳婦,空耗了十多年的青春不算,還為了你兒媳婦和孫子和家裡鬧了決裂。這男人比起你當年來,不知道強了多少倍!起碼人家不嫌棄什麽鄉下人城裡人的,也不嫌棄有文化沒文化的,要知道那人還是正經的大學畢業呢。”
沈老爺子一聽,臉色稍微有些好轉,只是心裡還是有些不平,嘴上卻是說道:“我有那麽糟糕嗎?我是想過回來接父母雙親出去的,可後來戰打得厲害,好不容易不打了,又不讓人隨意進來了,我這是一知道能進來探親,馬上就進來找人了。”
郭老太太聽了忍不住反駁道:“那人家劉家妹妹可是為你守了那麽些年,我可不相信你在外面沒有找,你敢說你沒找嗎?”
這話一下子就把沈老爺子給噎住了,他出去就是要找個戀愛自由的對象,打破封建包辦婚姻的枷鎖,哪裡可能沒有找呢,所以郭老太太的話他可反駁不回去。
郭老太太一見他那慫樣就知道自己戳中了要害,對沈老爺子說道:“沈玉文,你可不要對別人一套標準,對自己一套標準,自己做什麽都可以,別人卻是什麽都不能做。”
見沈老爺子又讓自己說得低下了頭,就說道:“你兒媳婦為了這個孫子,真是什麽苦沒有吃過,要不是你兒媳婦和她現在的男人,還不知道你有沒有孫子呢!你現在去問問你的親孫子,看是願意跟你這個親爺爺還是願意跟他那個繼父生活?”
沈老爺子讓郭老太太咄咄逼人的話給直接說得啞了口,他還能如何,自己是指定說不過她了,還是早些閉上嘴的好。
郭老太太見他不敢跟自己多說什麽了,就說道:“你去敲門吧!你孫子叫沈成哲,我去給你兒媳婦打電話,讓他們兩口子早些回來!”
沈老爺子聽得自己能見到孫子,激動得不行,不過還是記得跟郭老太太道謝:“多謝郭嫂子了,我就先敲門了!”
“你敲吧,我想你也著急見孫子了。”郭老太太轉身領著兩個小的往家走。
小一有些不樂意,本來是要出去玩的,這剛到門口就往家去,她哪裡乾,癟著嘴說道:“奶奶,我們還沒去玩兒呢?”
郭老太太蹲下來哄小一:“小一乖乖,太太要幫這個爺爺打電話,咱們先回家打電話,等會就出來玩,好吧?”
小一聽說還能出來玩,點點頭接受了,拉著妹妹的手跟在郭老太太的身後往家裡去了。
郭老太太回到家裡直接給簡丹打的電話,跟她簡單地說了說這邊的情況。
簡丹在電話那頭直接懵了,她是怎麽也沒想到這個時候居然是彭華梨的前公公來了。
郭老太太的語速很快,等簡丹想聽後面的事,她已經說完了。
簡丹無奈,隻得跟郭老太太保證會讓彭華梨和胡瀟兩個趕緊回去的。
得了保證,郭老太太也就不管這事兒了,直接領著撅著小嘴的小一和小雙出門找羅家的小孩子們玩兒去了。
彭華梨和胡瀟兩個回來得很快,他們能不回來得快麽,這可是彭華梨沒見過面的前公公啊,沈成哲的親爺爺呢。
院門口遠遠地圍著一圈人衝著院門指指點點的,讓彭華梨很是不爽。
胡瀟已經先行一步,對著那些人說道:“這是要幹嘛?我們家有什麽好看的?”
他眼睛一瞪,很是有幾分氣勢,再加上他在水月山莊也是說得上話的主,那些人家裡都有人在水月山莊做活,自然還是有些怕的,怕影響那些做活的人,不然得少掙多少錢。
要知道水月山莊的薪酬待遇很好,比那些在省城打工的人掙得還多,又能就近照顧家裡,所以能去水月山莊做活是勝利村這些人的終極目標。
只是水月山莊多半都是招的退伍軍人和烈軍屬,對外要的人很少,所以這就更加顯得彌足珍貴,這些人哪裡敢跟胡瀟叫板呢,一個個灰溜溜地順著牆根都跑了。
見那些討厭的人都走遠了,胡瀟這才領著彭華梨往家裡來。
到了院門處,彭華梨還是有些忐忑,有些不知道要如何面對這位老人。
還是胡瀟在旁邊握了握彭華梨的手說道:“不用害怕,他怎麽說也就是個人。這些年你對小哲又不是不好,你有啥害怕的?倒是他,一走就是四十多年,對這個家一點付出都沒有呢,他又有什麽資格指責你什麽?”
彭華梨一想,可不是這麽回事麽,自己不欠他沈家什麽。
就算是這院子,沈老爺子要收回去的話,她也不怕,現在她手裡有錢,大不了再跟支書要塊宅基地,現蓋一個院子就是了。
彭華梨抬手敲響了院門,很快裡面響起了腳步聲和幾聲嬰兒的笑聲。
門開處,沈成哲抱著弟弟胡慕華出現在門口,看到媽媽和繼父回來了,沈成哲的臉上的神色一松:“媽媽、胡叔叔,你們可算是回來了!”
胡瀟從沈成哲手裡接過不到一歲的胡慕華,胡慕華看到爸爸,咯咯地笑了起來,胡瀟拍了拍沈成哲的肩膀:“小哲,你不用怕,什麽事都有我們呢。”
沈成哲畢竟只是個沒滿十七歲的少年,突然被一個老頭子說是自己親爺爺嚇了一跳,這自稱親爺爺的人還帶著兩個牛高馬大的外國人,他有些慌了手腳。
他唯一記得的是把弟弟緊緊地抱在懷裡,半刻也不敢放松,直到繼父將弟弟接過去,他心裡的那根緊繃著的弦才松了下來。
胡瀟這時候卻是透過沈成哲的肩膀看到了從堂屋裡出來的那個老頭,還有他身後跟著的兩個外國人。
這老頭西裝革履,長得眉目俊秀,就算是年紀大了也還是派頭十足,還戴著一副金絲眼鏡,又有幾分書卷氣,總之現在的華夏這邊很少能見到這樣打扮又有氣質的人。
而他身後的兩個外國人,看著卻像是老頭子的隨從,規規矩矩地跟在老頭的身後,不多說一句話,總是站在老頭子身後半步處。
沈玉書看向院門口進來的兩個人,男的俊女的俏,好一對璧人。
他不禁想起自己早亡的兒子,心裡有些不得勁,只是他自己都對不住這個家,也知道自己沒資格指責人家什麽。
胡瀟已經往沈玉書這裡走了過來,他走到沈玉書的身前問道:“這位老伯,您真的是小哲的爺爺?”
沈玉書心裡那個難受,自己才是這院子的主人,反倒還要被一個外姓人問起自己來歷。
“是的,我就是沈成哲的爺爺。”沈玉書壓下心裡的難受,和顏悅色地對胡瀟說道。
胡瀟還想開口問,沈玉書又接著說道:“這些年我沒能回來,小哲也是多虧你們養大了。我在F國還有些產業,所以想接了小哲過去。”
“不行!”彭華梨和沈成哲兩個異口同聲地喊道,就是臉上緊張的神色也是如出一轍。
沈玉書讓兩人喊得一噎,半晌才開口說道:“咱們還是屋裡說話吧!”
說完,他率先進了堂屋,那兩個外國人就跟他的影子一樣緊緊跟在他身後進了堂屋。
彭華梨看了胡瀟和沈成哲一眼,眼裡滿是擔憂。
沈成哲這個時候卻是非常堅定地說道:“媽媽,我是不會離開你的。”
胡瀟一隻手抱著胡慕華,一隻手握住彭華梨的手:“你放心,我們都是你的後盾。”
胡慕華不過是個不到一歲的孩子,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大拇哥含到嘴裡,不解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彭華梨忍不住在小兒子那滿含奶香的臉上親了一口,小兒子就咯咯地笑了起來。
沈成哲為了緩解自家老媽的情緒,略帶委屈地說道:“隻親弟弟,都不親我!”
彭華梨明白兒子的意思,笑著說道:“這麽大的人還跟個奶娃娃吃醋,真是的。”
雖是這麽說,彭華梨還是在沈成哲的臉上親了一口。
一家四口都心中安定了許多,對視一眼,齊齊往堂屋走去,步履堅定,仿佛是去迎接什麽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一般。
沈玉書已經在堂屋的椅子上坐了下來,那兩個外國人還是站在了他的身後。
看到他們一行四個人進來,沈玉書說道:“小彭,我是你家小哲的親爺爺。”
彭華梨聽了卻是反問道:“對不住,老先生,您怎麽樣能證明呢?”
沈玉書微微一笑,從身後的一個外國人手裡接過一張照片遞給了彭華梨:“你看了就知道我說的是不是真的了。”
彭華梨接過來,仔細看過去,照片上是一個穿著西裝的年輕男人和一個穿著旗袍的年輕女人照片,那年輕女人的樣貌跟自己過世的婆婆一個樣子,只是照片上的年輕女人笑得無憂無慮,跟後來彭華梨嫁過來時的愁苦模樣大相徑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