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靖擺擺手,對著鄭青松說道:“不用不用,松哥,你借我些錢吧!”
“你上回借的兩百塊錢還沒還呢,這會子又借?”鄭青松媳婦劉小紅說道。
簡靖讓她這話給噎得夠嗆,半晌才說道:“嫂子,我給你寫借條,到時候我找我爸爸去拿錢就是。嫂子,你也知道我爸如今還不錯。”
自然是知道不錯,才敢借給你那兩百塊錢的,劉小紅心裡嘀咕。
只是她看向鄭青松的時候,看到他正對著自己在使眼色,那意思是要她把錢借給簡靖。
劉小紅雖是很不願意,也鬧不懂到底是什麽意思,可就算她知道,她也是不敢違背鄭青松的意思的。
事情就這麽解決了,牌桌上又響起了嘩啦嘩啦洗牌的聲音,屋裡眾人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過去,根本就沒人記得剛剛跑掉的劉玉良。
劉玉良沒想到自己一直全心全意維護的兒子就是這樣對待自己,她捂著自己被碰得烏青的額頭跌跌撞撞地往自己家裡而去。
剛剛她看到簡文曉跟著簡嶽幾個走了,而李小雪和苦菜花兩個回了李家。
今天是李小雪休息的日子,所以一大早她就帶著簡思回了李家,所以她才有時間去找簡丹,只是她自己也沒想到自己會做出那樣的事情來。
看到簡丹倒在血泊中的時候,她的心也猛地痛了一下,可她更害怕的是別人來找自己算帳,所以她躲了。
當她隱身到人群後面,隱約聽得裡面的人一陣陣驚呼,她嚇得夠嗆,也顧不得那麽多趕緊跑了。
她想起簡嶽對自己的控訴,那個她一直沒放在眼裡的女兒居然被自己推得早產不算,還昏迷不醒,不知道能不能醒得過來了。
劉玉良覺得自己不能再在這裡待下去了,好在如今她的退休工資一直是她自己拿著的,家裡的挑費都是簡文曉的工資在支撐著,可惜簡文曉如今的活錢卻不再給她了。
她是知道簡文曉的活錢絕對比工資要高得多,可那又怎樣呢,她已經控制不到他了。
還有劉玉靜,這個臭丫頭,不但招惹簡文曉,看到自己還一副自己多余的態度,簡直恨得她牙根子癢癢,看到劉玉靜和簡文曉兩個眉來眼去的樣子,劉玉良都不知道原來那個對自己言聽計從的簡文曉去了哪裡。
劉玉良不知道,人是會隨著環境的改變而改變的。
簡文曉被人捧高了以後就有些飄飄然了,他再不是從前那個雖是有些自私卻還算淳樸的農村人,被劉玉良看中欣喜若狂,覺得這就已經是他人生的巔峰了。
劉玉良遮遮掩掩地回到自家院子裡,可她還是被熟悉她的鄰居發現了,一個個對她指指點點的,讓她覺得有些無地自容。
她緊走幾步,上了二樓,家裡果然沒人,她將門關上,直接就衝到自己睡房的大衣櫃跟前,掏出鑰匙將大衣櫃打開。
大衣櫃裡有一個抽屜,是劉玉良專門放錢的地方,她搜羅一下,居然有五百塊錢和一百斤糧票。
劉玉良毫不猶豫地將那些錢和糧票放進了一個信封裡,然後把自己的旅行袋提了出來,將那個信封放到了旅行袋裡的最下面,又拿了一些自己的換洗衣服放在了信封的上面。
她站在屋子裡定了定神,又環顧了一下四周,心裡很有些留戀,可還是義無反顧地提著旅行袋轉身出去了。
院裡的鄰居們最後一次看到劉玉良就是她提著旅行袋,行色匆匆地消失在院門處。
簡嶽讓簡文曉纏得沒辦法,隻好領著簡文曉一起去省軍區醫院。
柳月還沒去醫院看過簡丹,乾脆跟著簡嶽和簡文曉一起去醫院,郭老太太也想去看看簡丹如今怎麽樣了,於是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往省軍區醫院去了。
可惜的是他們都沒見著簡丹,剛到重症監護室門口就讓人給截住了。
當班的護士與眾人解釋道:“重症監護室不止簡丹一個病人,而且簡丹如今的情形不好,需要不被打擾,所以大家只能等簡丹的病情好轉就能轉到普通病房了,到那個時候就可以去看她了。”
幾人沒辦法,簡嶽想起姐姐生的兩個小寶貝,就提議一起去產科看看新出生的兩個寶貝。
這個提議得到了所有人的讚同,一行人又呼啦啦地去了產科。
當幾個人站一排站在新生兒房間的玻璃前,看到那麽多出生沒多久的小孩子都震撼了。
小寶貝們的小臉蛋還有些褶皺,不算光滑,很多還是紅臉膛。
護士在旁邊介紹了中間擺著的那一對一模一樣的孩子就是簡丹今天生下來的,白皙光滑的皮膚,雖是都沒睜開眼,可看著就讓人覺得可愛極了。
郭老太太不禁感慨道:“早上剛出生的時候還是粉紅色的,不過半天功夫,兩個小家夥就變白了,還白得這麽好看。雖說眉眼長得和小鋒像,可皮膚這麽好,以後還是很漂亮的。”
簡文曉卻是反駁道:“誰說長得像小黃了,我看跟丹丹小時候很像呢,只是丹丹小時候沒有這麽白。不過我們那個時候也沒有什麽吃的,孩子生下來有些黃。丹丹她……”
他猛然想起丹丹這會子躺在了重症監護室,連他們都不能去看一眼,這也是他的骨肉啊!
記得小時候劉玉良很不喜歡丹丹,有時候晚上哭鬧都是他抱著哄著的,他隻覺得心裡絞痛不已,踉蹌了一下,差點沒摔倒。
簡嶽在旁邊扶了他一把,可想起他也幫著自己那個媽做了不少壞事,見他站穩以後就趕緊放開了手。
簡文曉有些小尷尬,自己對這個兒子和那個躺在監護室裡生死不知的女兒關注太少,而受到關注和照顧最多的大兒子,簡文曉現在想起來就有些頭疼。
他恨自己當時為什麽就那麽傻乎乎地聽劉玉良的話,隻對那個沒出息的兒子好,而對這兩個卻是不聞不問的。
幾人從醫院出來,簡文曉有些不好意思地對郭老太太說道:“嬸子,對不住了,我回去一定會讓丹丹她媽過來照顧丹丹。”
郭老太太衝著他一擺手:“夠了,這一世只要那個惡毒的女人不要出現在丹丹的面前,我就已經燒高香了。丹丹這回雖是留了一條命,可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夠醒來呢。”
她現在只要簡丹醒來,身體恢復,其他的事情都不想了。
簡文曉讓郭老太太說得滿臉通紅,他忙說道:“嬸子,放心,我不會再讓她過來了,一定會管住她的。”
“希望你能說到做到!”郭老太太說完就示意柳月和小薇兩個扶著她走,她不想再跟這個人多說一個字了,她實在是覺得看到他眼睛都疼呢。
看著一行人走遠的背影,簡文曉也很是落寞,他又轉回去看自己的那兩個小外孫女。
站在玻璃窗前,簡文曉想著簡丹長大的點點滴滴,他不知道什麽時候留下了淚來。
“後悔嗎?”
突然從身邊傳來的聲音嚇了簡文曉一跳,他轉頭一看,卻是一個有些年歲的軍人不知道在什麽時候站在他的身邊。
雖是年紀大了,可軍人的腰板卻是挺得筆直,眉眼間有些像黃劍鋒,簡文曉猛然醒悟過來,這是黃劍鋒的父親,那位在省軍區做後勤部長的親家。
兩個素未謀面的親家居然在這裡第一次見面了,真是有些諷刺。
簡文曉擦了擦流到腮邊的眼淚,帶著濃濃的鼻音說道:“親家,對不住了!”
“對不住有什麽用呢,我現在都不知道要如何跟小鋒說,他在參加演習,暫時不能聯系。可等到能聯系的時候,他要是問我他的老婆孩子怎樣了,你說我該如何回答?”黃勇也不看簡文曉,只是直直地盯著玻璃窗裡的兩個小的說道。
簡文曉更是覺得無地自容,自己兩口子除了生了簡丹,在簡丹年紀很小的時候管過她,後來簡直就是拿她當大兒子的傭人對待,欠這個孩子的太多太多了。
他答不上來,黃勇也沒想過要簡文曉回答,自己這個小兒子最像自己,軍事能力強,是自己最最精心培養的接班人。
可這個時候,如果簡丹再爬不起來,估摸著這兒子也就廢了,他相信黃劍鋒為了兩個剛剛出生的女兒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比如說退伍回家之類的事情。
真正頭疼的是他,他不想這個兒子還在風華正茂的年紀就從部隊裡退出來,這個兒子就應該是屬於部隊的。
兩人默默地站在窗前看著兩個睡的正香的寶寶,也不知道站了多長時間,簡文曉才發現站在身邊的黃勇不知道什麽時候不見了。
黃勇是去給彭首長打電話去了,既然省軍區醫院拿自家兒媳婦沒辦法,他就讓彭首長找京都的名醫過來會診一下,只要有一絲希望都不能放棄,他自然就不願意跟這個沒有當擔的親家站在那看孫女了。
彭首長接到電話很是震驚,他雖是知道簡丹家裡對簡丹不好,可也沒想到簡丹的媽媽能做出這樣喪心病狂的事情來,他馬上就答應往省軍區這邊派好醫生過來。
黃勇得了彭首長這個承諾,心裡算是有點底了,如果來個大會診,想來在兒子回來之前,兒媳婦應該能醒過來了吧!
簡文曉出了醫院,肚子餓得咕咕叫了起來,這才發現天都已經黑了,他還沒吃晚飯呢。
氣呼呼地回到家,簡文曉才發現屋裡漆黑,好似一個人都沒有。
他打開燈,看到臥室裡有些凌亂,平常放在大衣櫃頂上的旅行袋也不見了。
簡文曉覺得劉玉良可能回來過了,收拾好了東西跑了。
他更是生氣,弄了這麽大的亂子,她倒好,拍拍屁股她走了,留下這麽個爛攤子給自己。
而簡靖和李小雪兩個都沒有回來,簡靖那是肯定又跑到誰家打麻將去了,李小雪肯定是回娘家了,這就是兒媳婦娘家近的壞處。
簡文曉也慶幸自己沒有把所有錢都交給劉玉良,不然的話自己這個月都沒法過下去了,他沒有去找劉玉良的想法,而是一個人呆呆地坐在沒有人的房間裡,隻覺得非常累。
這個時候的劉玉良也過得非常不好,她慌慌張張地拎著東西走出了院子,卻發現自己好像沒有什麽地方能去。
廠裡關系不錯的同事不能去,簡文曉肯定很快就會找過來。
娘家更不能去了,她早就跟弟弟一家子撕破了臉,再加上簡丹的原因,弟媳婦和侄子都坐了幾年班房,她現在是娘家最不受歡迎的人了。
劉玉良看著街上來來往往的人流,猛然覺得自己茫然了,不知道要如何生活了。
她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著,卻不知道後面已經綴上了一個年紀有些大的女人。
那女人目露精光,跟她那張憨厚的臉一點都不相稱,她早就看到劉玉良了,那一副茫然的表情,一看就是有心事的,而且沒有人來找她,她也不像是去什麽地方的樣子。
對於這個女人來說,劉玉良這樣的女人是最好騙的,長得很是有幾分姿色,頭髮凌亂,兩眼發直,一看就是有些不太清醒,應該能賣個好價錢。
等劉玉良在街邊的一個石凳上坐下來以後, 這個女人終於上前了。
她一屁股坐到了劉玉良身邊的石凳上,劉玉良恍若未聞,仍是專心致志地想著自己的事。
“大妹子,我跟你打聽個事,行不行?”那女人湊過來對著劉玉良問道。
劉玉良這才抬頭看了一眼那個女人,不想跟她說什麽,又轉過頭去看著別處。
那女人也不氣餒,聲音溫和地問道:“大妹子,我就想問問xx機械廠怎麽走?”
劉玉良沒好氣地對她說道:“我不知道,你別煩我!”
那女人一點都不生氣,反而笑著說道:“大妹子,你別煩,你先喝口水!”
她說著就遞上了一個玻璃瓶子,裡面由半瓶子的水。
劉玉良這才記起來,自己一天都沒怎麽喝水,她忍不住舔了舔嘴唇接過了那個玻璃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