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過了燈籠,落後他一步,學著小宮女的樣子,朝他屈膝福了福,笑吟吟的哄道:“奴婢給王爺照明,王爺請小心腳下……”
魏青對上她璀璨的笑容,立即將視線從她身上轉開,轉身往前走了。
她這樣自貶身份逗他,他竟然不笑。真的是……
齊少凡也懶得再說話了。
四面八方都是宮殿,錯落的宮殿在夜色中只能看到一圈模糊的輪廓。她提著燈籠慢慢走著,燈籠紅色的光暈隨著她的腳步緩慢移動,照亮了前方的地磚。
兩人很快走出了翰林院,天空好似一個半圓倒扣下來,夜空下寬闊的漢白玉鋪成的廣場被遠處的宮殿圍了起來,與天空相輝映,就像一個圓形的世界。
風吹拂在身上,手中的燈籠,在塊塊地磚上投下一片紅色的光暈,隨著他們的步伐,輕輕搖曳。
她抓著隨風翻飛的衣帶,低頭看著腳下,感歎道:“好美!”
魏青側目看了她一眼,眉眼間的冷意慢慢平複。
剛才還落後他一步,這時就走上來與他並肩同行。風太大,她的步伐趕不上他,走得有點急,有時走快了會與他很近。她的衣裙便被風帶到了他的身上。
他看著她,心頭的尖銳又化為一片柔軟。
察覺到他在看她,齊少凡就快走幾步,轉過身面對他,慢慢倒退著走著,笑問道:“王爺,邊關的夜空是不是更美啊?”
魏青看著她,點了點頭。
軍營駐扎在陽關外,京城的夜空與陽關的夜空根本無法比擬。
“不知道我有沒有機會去關外看一看。”
如果此生都要被困在這座皇宮裡,在此慢慢終老。無法見識外面的世界,還是會有些遺憾。
魏青修長的步伐慢慢走著,她在他的視線裡,與他的步伐一致的慢慢倒退。燈籠被她橫在身後,隨著她的步子輕輕晃蕩。
她烏黑的眼神裡的神往,令她整張臉孔都好似在發光。
他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一枚石子,一層層漣漪浮蕩開來,她是皇帝的女人,窮極一生也沒有辦法走出這座皇宮。
過了一會,他慢慢的開口說到:“邊關美雖美,但卻是苦寒之地,霜重風高,到了夜晚,滴水成冰,冷得人幾乎是徹夜不能眠,也沒有你想象的那麽美好。”
齊少凡聽他這麽說,心裡的渴望就淺了一點。
陽州在陽關外,那裡的冬天的確很冷。
她忽然想起了上次下棋為了擾亂他的心智,故意問的那個問題,一時念起,忍不住又問到:“王爺,你到底有幾個通房丫頭啊?”
魏青腳步一滯,與她對視了一會,挪開了目光,輕描淡寫的說到:“沒有。”
齊少凡心裡有點震撼:“侍妾呢?”
魏青忽然停了下來,目光瞬也不瞬的盯在她的臉上:“你很在意這個問題?”
“本宮只是八卦一下……”
魏青深看了她一眼:“沒有……”
齊少凡有片刻的驚訝,隨即就明白了。
“王爺是想與邊關將士們同甘共苦吧?王爺可真是一位難能可貴的好將軍,是大魏的社稷之福。”
魏青看她自發自動給他戴了頂高帽,有些好笑,卻也沒有解釋。
其實他只是沒有那個心思而已。身在那樣的處境裡,每天面對著戰亂、看著百姓流離失所,哪裡還有心思想旁的?
不多時,就到了後廷的宮門,這時不過戌時左右,並不算太晚,
禁衛自然要給王爺這個面子,沒有一句多的盤問,就放了行。 只是,大概是第一次看到王爺帶著個宮女在宮裡行走,他們不免多看了齊少凡幾眼,齊少凡規規矩矩的低著頭,任他們打量。
禁衛們也沒有太囂張,打量兩眼看不出個什麽所以然便做罷了。兩人就這麽順利的進了宮門。
進了後廷就沒事了,齊少凡轉身對魏青笑道:“今日多謝王爺,王爺路上小心,就此別過。”
魏青沉吟了一會,點點頭:“好。”
齊少凡這就轉身提著燈籠走了,走了兩步,她又停下了。魏青剛轉身要走,見她回來了,也停了下來。
齊少凡走回他面前,將燈籠遞給他,道:“王爺,燈籠給你吧。”
魏青看了看她,沒有伸手去接:“你留著吧。”
沒有王爺這尊大佛罩著,她獨自一人提著燈籠就太招搖了,她可不想被巡邏的禁衛攔下來盤查。她將燈籠塞給魏青,衝他笑了笑道:“本宮對宮裡熟的很,不需要燈籠,王爺慢走。”
魏青也就沒有再拒絕,接過了燈籠。
齊少凡也沒有耽擱,轉身就快步走了。她要先趕去姚修容的宮裡換回自己的衣裳,否則等她們睡下了,又要費功夫喊人。
她循著記憶順著宮道走著, 路上幾乎沒有什麽人,偶爾看到禁衛巡邏,她遠遠就避開了。
穿過一條條宮道,周圍越發安靜起來。她走著走著,就感覺有點不對勁,各個宮殿都長得差不多,她平時也不常出門,現在又是晚上,越發不好辨認方向。
她摸索著又走了一段,才承認自己真的迷路了。
一定是為了避開剛才那隊禁衛,才走錯了路。
齊少凡站在一片花園裡,心裡有些鬱悶,她回頭環顧四周,空氣裡沒有一絲風,花木在夜色下只有一片模糊的黑色輪廓,周遭安靜的有些滲人。
屋簷下的長廊裡慢慢走過來一個人,那個人看到站在花庭中央的宮女,腳步一滯,就停了下來。
齊少凡舉目四望,當她轉過身時,漂亮的臉露在了月光下。
廊下的人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忽然笑了。
“綰妃娘娘。”
齊少凡估算了一下方向,剛提步要走,突如其來的叫喊嚇了她一跳,她順著聲音的來源看去,視線裡一個黑影一閃,轉眼,一個高大的男子就出現在她面前。
齊少凡驚愕的瞪大了眼睛:“你是……”
她一句話沒有問完,手臂一痛,接著就被來人拉得一個趔趄,猝不及防的落進了來人的懷裡。
“你……”
齊少凡臉色一青,就要掙脫。那人的手指立即捏住了她的下巴,令得她不能動彈,他才湊近她,寒森森的氣息如同毒蛇吐出的信子,落在她的皮膚上。
“大半夜穿成這樣出來溜達,貴妃是來送死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