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負氣地問:“那是不是要把我的心肝也挖掉?”

　“那可不行，”慈航笑了，“即便是仙人，挖掉心肝也是會死的。只有肢體能夠再生……”

　“可是我的胳膊腿哪哪都疼，”我說，“都截去不就成土豆了麽?”

　“不用都截去啊！”她笑著說，靠近我的身邊，“你想想，是不是每次疼痛都從同一個地方開始誘發?只要把開始誘發的部位截掉，疼痛便不會誘發。”

　“可是，”我不以為然，“不是還有一種叫幻肢痛的麽?”

　“但你這個不是幻肢痛啊！”慈航說道，“即便在手術之後產生了幻肢痛，待肢體再生之後，也會自然消失。而且控制得好的話，是不會有幻肢痛的。”

　我問:“那兩年之後，截掉的部分還會長回來，對嗎?”

　慈航面帶微笑，點了點頭。“會的。來吧，現在仔細想一想，你的疼痛從哪裡開始?膝蓋，還是髖關節，右腿，還是左腿?這個很重要。我們好決定從哪裡開始截除。”

　我想了想，“一般都是從右腿的髖關節開始，因為那裡是最先受刑的部位。可是有時候，左腿也會幾乎同時開始……”

　慈航皺了皺眉，“那至少得從右腿髖關節開始截除。而且為了保險起見，我建議你把左腿也從同一部位一起截斷。不過那樣你的兩條腿就都沒有了。你能接受嗎?”

　到底還是要做雙側髖離斷。我怎麽這麽倒霉啊！經過獻祭、重生，兩年的神經痛，我終究擺脫不了這個命運。

　“那就截吧！不就是兩年時間麽?”我輕描淡寫地說，“不過，手術會不會很疼?”

　“會有些痛，”慈航說道，“不過恐怕不會比你病情發作時更痛。如果你決定了，我和你師傅就去請示你薑師叔和周王。你現在可是大周公主和首屈一指的戰將。沒有他們的首肯，我們是不敢將你帶走的。”

　“還首屈一指，”我輕聲苦笑，“一個邊緣人罷了。用不著的時候，誰會在意我呢?”

　慈航先行出門。我叫住半天一言未發的太乙老師，“師傅，是不是你們也跟院長說了治療方案，才換來免除我的處罰?切斷我的雙腿，沒有腳，也就不用禁足了。也算是變相懲罰呢！”

　太乙轉回身來，“哪吒，你怎麽這麽說呢?但凡有別的辦法，為師也不會讓你遭這個罪的。”

　他們走時，玉羅剛剛從外面回來。我沒有告訴她詳情，隻說我要隨慈航上山治病。學院中的一切都要拜托她了。

　她聽了自然很高興，“既然是慈航大師親自為你醫治，應該很有希望吧?”

　“但願如此。”我說。

　兩天之後，我的疼痛逐漸好轉，便開始收拾行裝。長褲、長裙自不必帶，我將不會有機會再穿。帶上幾套上衣、短裙和短褲，還帶了兩件體服和泳衣，反正那個東西也沒有褲腿。鞋也隻腳上的一雙足夠了。

　“靴子都不帶了麽?”玉羅問。

　“慈航老師要在我的腿上做手術，很長時間都不用下地的。帶靴子做什麽?”

　“哦！”她沒有多問，但臉上略帶猶疑。

　又過了兩天，身上的疼痛已基本消失。我便隨著太乙和慈航離開了豐邑。

　飛過終南山之後，太乙老師與我們分開，西行回乾元山。我則跟慈航一路向東前往普陀山。

　一路上，我既無心欣賞沿途的風光，也沒有和慈航說一句話。

　當夜我住進普陀山落伽洞。慈航老師沒有和我談任何有關手術的事情，只是囑咐我好好睡一覺。

　第二天一早，我被龍女叫醒。她先安排我沐浴，然後沒讓我穿衣，直接把我引進一處陰涼的洞府之中。

　洞府的中間是一座一人多長的石台。慈航老師一身白衣坐在旁邊，笑眯眯地看著我。

　雖然已時至五月，但洞內的溫度還是使我有些瑟瑟發抖。我望著慈航，“師叔，現在就做嗎?我還沒準備好……”

　“你不需要準備啊。”她笑著說，“你什麽都不用做的，隻管躺著就可以啦！你的手術必須在身體好的時候做。如果你病情再次發作，又不知道要拖到什麽時候。”她拍拍旁邊的石台，“過來，坐在這裡。”

　我走過去，一屁股坐上石台。

　哦！好涼啊！

　“來，躺下！”她拿出一顆丹藥，“把這個吃了吧！等你醒來，手術就結束了。”

　我看著那枚晶瑩剔透的淡藍色丹藥，好像我化身女體時吃的化形丹。“師叔，你不是有化形丹。是不是可以在不知不覺中將我的兩腿化掉?”

　她笑了，“我哪有那個本事?你這麽長的兩條秀腿，我怎麽化得掉呢?這只是一枚麻醉丹。你難免還是要受那一刀之苦。”

　“我可是兩條腿，起碼得兩刀吧?”

　“兩刀哪夠?”她幽幽說道，“你的大腿裡有血管、有神經，每側大腿還有十八條肌肉連接你的骨盆。至少要切五十多刀呢！”

　我聽得毛骨悚然，不覺渾身發抖，籠著雙腿，說什麽也不想放開。

　“來吧！好姑娘，勇敢些。獻祭你都熬過來了，這點小手術對你又算什麽呢?”

　要把我的身體切掉一半，還小手術！

　我迫不得已，服下丹藥。一股清涼的感覺沁入心腹，我開始感到渾身發軟。慈航和龍女一左一右扶我躺在冰冷的石台上。慈航最後拍了拍我那即將被切掉的大腿，“腿盡量放松。過於緊張的話，你會有幻肢痛的……”

　我已經不知道什麽是緊張了，不覺沉沉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等我醒來，是躺在柔軟的床上，身上蓋著薄被。

　“老師，她醒了。”龍女說道。

　慈航來到我旁邊，“哪吒，你醒了?感覺怎麽樣?”

　“手術做完了?”我問。

　慈航點點頭，“要看看結果?”

　龍女掀起蓋在我身上的被子，然後扶我欠起半個身子。

　我看到了，我的身上並無衣物。而下半身，準確地說，只是一個殘存的胯部，包裹在層層紗布之中，呈現出一個倒三角形。只是，這殘存的部分，看起來怎麽這麽短啊！

　“師叔，我切下來的腿呢?”

　“你要看看麽?”她問。

　我點點頭。

　“還是不要看了吧！”慈航說道，“十分血腥的。看了會影響你的康復。”

　“哦！那就不看。”我說，“可是師叔，我的腰以下都沒有感覺。”

　“那是麻藥的作用。”慈航說道，“如果此刻有感覺，你會很痛的。”

　她又拿出一枚丹藥，“你把這個也服下吧！它可以讓你再睡三天。仙體的傷口愈合很快的。兩天之內，你的手術傷口會完全愈合。三天之後，疼痛也會基本消散。等你醒來，就可以正常活動了。”

　“好！”我痛快地吃下了第二枚丹藥，然後繼續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