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如何,我們還是住了下來。雖然宿舍僅有很少一部分建好,但我們五個人住還是足夠的。再說城裡的房子已經被別人佔了,我們也沒有退路。
房子還算寬大,但明顯做工粗糙。梁柱看起來都不是那麽規整。西岐的工匠難道就是這個水平?
再加上剛剛下過雨,屋子裡面潮氣未散,令我感到非常不適。我雖為仙體,不會受到潮氣侵襲,但這不意味著我沒有感覺,而且感覺比凡人還要敏銳,難免會引發我的神經官能症。
晚上,躺在潮濕陰冷的榻上,我渾身疼痛,難以入睡。朦朦朧朧之中,我又聽到一陣狼嚎之聲。
我一下驚覺坐起。只見兩名女奴一齊跑進我的房中,“公主,有狼!”
我起身向門外走去,“我去整死它們!”
沒想到一位女奴一下抱住我的大腿,“公主,您別去,我害怕!”
另一名女奴說:“公主,外面狼好多!您殺了這幾隻,還會有別的。”
我頗感無奈,“來,你們到我屋裡睡吧!”
好不容易過了一夜。儲備的食物吃完之後,一日三餐又成了問題。這裡離集市很遠,得橫跨渭水進城去采購。
兩位女奴害怕出門有狼。於是我打發侍衛與她們同行。侍衛有些糾結,“那公主您呢?”
“你們去吧!我不需要你們保護。真出事的時候,恐怕還得我保護你們呢!”
他們走後,我一個人坐在屋中閉目靜思。
我可是哪吒啊!什麽時候變得這麽逆來順受、任人擺布了?
我是丞相薑尚的師侄,西伯姬昌的救命恩人,怎麽至於混到這個份上?
女奴和侍衛花了好長時間才回來。雖然當著我的面她們不敢說什麽,但不等於背後不會竊竊私語。而這些私語我偏偏都能聽得到。
其實,不用想我也知道,誰在和我作對。可是沒想到的是,那幫家夥已經將消息散步得全城都是。目的無非就是逼我自己離開。
這天晚上下起了雷陣雨,一個球狀炸雷掉到我的屋簷上,差點把我的房子點著。
第二天一早,我聽到房子一陣嘎嘎的響聲,立刻起身拎起半夢半醒的兩名女奴,一邊喊著侍衛的名字,衝到門外。
結果我們剛一出門,房子就塌了下來。
我和侍衛忙活了半天,從廢墟中扒出我們的衣物行李,然後裝車過渭水趕往西岐城內。
我先去了相府,但沒有見到薑尚。原來半個月前,他就到城外的軍營,親自指揮南宮適和呂丁的訓練去了。
申薑夫人看到我的狼狽樣子,忙問怎麽回事。
“我的房子塌了。沒地方住了。”申薑夫人聽我敘述完事情的經過,當即開始破口大罵西伯的家人。
“你知道嗎?你邑薑姐姐一天天過得可艱難了。就世子的那幫兄弟,七個人八個心眼,一個比一個精。尤其是老三、老五、老八那幾個,還有他們那兩個叔叔,最不是東西。你的那個房子是老八蓋的吧!侯府詔令通常都出自老三之手。一定是他們聯手害你。”
這些我自然都知道。可是又有什麽辦法?
申薑歎息一聲,“世子生性忠厚、優柔木訥,哪裡是他這幫兄弟的對手……”
“那,”我說,“四公子不是還行……”
“你說姬旦啊!最奸的就是他了。”申薑說道,“哪吒,你不知道。當初世子的大哥早逝,西伯多年未立世子。那時最有希望的並不是二公子,而是三公子姬鮮。”
“還有這事?”我問,“二公子年長啊!”
“年長有什麽用?”申薑反問,“西伯的父親王季就是老三,太公不是一樣把君位傳給了他?弄得他的兩位哥哥被逼出走。而且虢仲、虢叔那兩個老家夥當年也都被姬鮮給迷惑住了,一齊支持他。”
“那時姬旦年紀尚輕,自知競爭不過姬鮮,便聯絡老六、老七、老九他們一起擁戴世子,再加上朝中很多老臣討厭虢仲、虢叔兄弟,都支持世子,這才讓世子坐穩了位置。”
“結果世子一直對他這位弟弟感恩戴德,言聽計從,一點沒有自己的主見。這可不是老身說的,連你師叔都這樣說。你師叔也是不願卷入到他們家族的內鬥之中,才躲到軍營中去。”
“唉!”申薑夫人接著說道,“世子這些兄弟,也就是西伯的義子姬奭、庶子姬高,人還比較正直。還有老九姬封,人也不錯。”
我把女奴和侍衛暫時安置在相府,然後踏上風火輪直奔城外的軍營。
我的憑空出現在軍營中引起了一陣騷動。好在呂丁很快出現,把我引入帥帳之中。
“公主,”薑尚問道,“你來此何事?”
“弟子特來向師叔辭行。”我不由流下淚來,“弟子思念父母,一刻也不想在這裡待下去了。”
薑尚看著我,眉頭緊鎖,面露不悅,卻沒有一絲同情之色。“三日之後,本帥即將西征北伐犬戎。哪吒,你在西岐閑居十月,有多少時間可以回鄉探親。為何偏偏在我需要你時卻要離去?”
我心裡不禁生氣。你預先不說,那我怎麽知道?“師叔,那我現在回去,三日後一定返回。”
薑尚看著我,“陳塘關距西岐四千裡之遙。即便你能在一天之內趕到,殷夫人又怎可能不多留你幾日?老夫十萬大軍又怎可能等待你一人?”
“哪吒,師叔知你近來屢受排擠,頗為不易。然你護送西伯、解救黃氏之功,並無多少人知曉。而你閑居西岐之時,可說寸功未立,卻空享公主之名利,遭人嫉妒也屬正常。”
“此次你若隨我出征西戎,建功立業,立下威名,看誰還敢多說什麽!你的境況太乙師兄已知曉。你若煩悶,可去幹元山一行。”薑尚停頓了一下,頗有深意說道,“君侯、夫人及世子,平日十分掛記於你。你走之前,應向他們辭行。”
我想了想,“那好吧!謹遵師叔之命。”
我返回相府,換上愛理公主送我的那套絲質長袖上衣和玫紅色馬甲熱褲,進入侯府。
姬昌此時正在太姒夫人房中。太姒見到我的打扮,問道:“哪吒姑娘今日怎麽穿得如此漂亮?”
我欠身施禮,“哪吒今日特來向大人、夫人辭行,哪吒思念父母,想要……回家……”說道這裡,已經潸然淚下。
“怎麽這麽急?”姬昌盯著我的臉問道,“是不是受了什麽委屈?我聽說女子分院已基本建成,還沒有來得及去看……”
“哪吒前日接到侯府詔令,讓小女當日搬進女子分院。結果房子大部分都還沒建好。昨天下了一夜的雨,今天早上屋子就塌了。險些把我和奴仆侍衛砸在裡面。我和女奴衣服都沒來得及穿,光著屁股跑出來的!”
“什麽?”姬昌聞聽,當時眉毛就立了起來。立刻命人:“把姬鮮、姬處這兩個逆子給我叫來。”
太姒夫人臉上陰晴不定。“孩子,坐下慢慢說。到底怎麽回事?”
我並不想久留,再次欠身。“哪吒不想讓君侯大人為難,還是暫時離開的好。日後大人、夫人若有用哪吒之處, 哪吒必當報效。”隨後告辭出門。
出來的路上,正碰到奉召前來的姬鮮、姬處。我沒有看他們,與其擦肩而過。
來到世子院中,我向姬發和大著肚子的邑薑辭行。姬發一聽我要走,還沒等邑薑說話,一把抓住我的手。“哪吒妹妹,尚父出征在即,妹妹卻要遠行。究竟是誰得罪了妹妹,告訴為兄,為兄替你擺平。”
“世子大人,哪吒本是外人,怎麽好為我一介外人傷了你們叔侄、兄弟間的和氣?”
我想掙脫開他的手,他卻抓住不放。以往的儒雅風度蕩然無存。
“哪吒妹妹,尚父此次出征,關系我大周國運。無論對於尚父、邑薑還是姬發都非常重要,姬發在此懇請妹妹留下,相助尚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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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姬鮮與姬發爭奪世子之事,當然是編的。正史之上對於“三監”姬鮮、姬度、姬處的生平事跡幾乎沒有任何描寫。成王敗寇,誰叫他們是失敗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