羿那雙充滿野性的雙眼冷冷看著楚羽:“你知道什麽是投影嗎?”

　到此時，羿說話的方式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不再滿口古文，而是用一種很現代的口吻，在跟楚羽交流。

　“嗯?”這個轉折有點大。

　羿的手一揮。

　虛空中，出現一個類似玻璃的容器，裡面裝滿了水。

　楚羽微微皺眉。

　這時候，有一束光，突然從上方亮起，照在這裝滿水的容器上。

　地上頓時出現了一片如水的波動。

　然後，這容器開始輕輕擺動起來，裡面的水，也跟著開始散發出一道道波紋。

　地上，出現了更加強烈的水波紋。

　“這是假的。”楚羽說。

　羿哼了一聲。

　地面上的水波紋開始變得更加強烈起來，然後……那裡真的出現了水。

　應該是山泉水，散發著一股冷冽氣息。

　甚至，有水聲傳來。

　“這是神通。”楚羽說。

　“你懂個屁！”羿瞪了楚羽一眼，說:“這就是投影！我們這一方世界，這浩瀚宇宙，就是一個投影！”

　“你是說?我們生活在一個假的世界裡面?”楚羽臉上露出幾分不可思議的神色來:“那我們算什麽?假人?”

　“不，我們是真的。”

　羿的臉上，忽然露出一抹惆悵:“正因為我們是真的，才想要尋找真相，知道上古時代為什麽會毀滅嗎?知道天庭為什麽破碎嗎?知道天鼎為什麽會崩掉嗎?知道我……為什麽會射落九日嗎?”

　楚羽一臉茫然，心想我哪知道?

　羿的眼中，露出一抹滄桑之色，那裡仿佛有遠古宇宙在興起衰落。

　“這天地間，太多東西，都是假的……但偏偏我們這些血肉生靈，都是真的！都是真實存在的。我們有血有肉有靈魂有思想有獨立的性格。這世間生靈無量計，可你見過哪兩個生靈是一模一樣的?”

　楚羽聽得雲裡霧裡，不明覺厲。

　羿看著楚羽:“很多事情，縱然是上古時代遺留下來的大能種子……也未必知道真相！你當那座星空大壩是我們築起來的?笑話！那種規模的宇宙大壩，別說聖人，就算是大聖也沒那能力！”

　“另外說一句，星空大壩是真的。”

　楚羽聽得心中一片震驚，他看著赤裸上身坐在那裡，渾身充滿野性的羿，心裡面無比疑惑。

　“覺得很奇怪是嗎?”羿看著楚羽，一字一句的道:“因為我的真身，闖出了這一方虛假的宇宙！在那一瞬間，他傳遞回來一道精神意念，便是我！”

　“可惜，只看了一眼外面，我就死了。怎麽死的，我不知道，反正外面一定有大恐怖。”

　羿一指半空中那容器:“我們就像是一群被養在魚缸裡面的魚。唯一不同的，不過是我們這魚缸大了點。沒人投食，需要自己生存下去。”

　楚羽感覺腦袋一片渾噩，他看著羿，道:“有什麽證據能證明我們這世界一切都是假的?”

　他覺得十分混亂，很難認同羿的話。

　任誰突然間被告知自己生存的世界是一個虛假的世界，怕是都無法接受。

　羿看了一眼楚羽:“碳你知道嗎?”

　楚羽點點頭，好歹是高材生，怎麽可能不知道碳是什麽。

　“那麽你就應該知道，在這片宇宙中，碳是多麽神奇的一種元素。”羿淡淡說道:“可這並不正常。”

　“不正常嗎?”楚羽問道。

　“太單一了。”羿說道。

　單憑這一點，很難讓楚羽相信他所處的這個世界是假的。

　如果真像羿說的那樣，那這個世界，豈不是如同網絡上的那些虛擬遊戲一樣?他們這些生靈，都只是遊戲中的一個個NPC?

　怎麽可能是這樣?

　還有……這宇宙是真是假，跟自己能不能殺了蝶舞帝君有什麽關系?

　楚羽看著羿，覺得他有點像個大忽悠！

　跟傳銷頭目似的！

　不經意間，居然差點就把他給帶跑偏、給洗腦了……

　“你知道那個世界為什麽叫鏡像世界?”羿像是看出楚羽心中所想，說道:“正是因為創造鏡像世界的那些無上存在，也是認同世界虛假說的！他們也覺得，自己是活在一面鏡子裡！”

　“這樣?那應該大家合力一起打出去才是，為什麽還要相互攻伐?”楚羽問道。

　“天真！”

　羿看了一眼楚羽:“聯合起來就能打出去?氣運就在我們這裡！得到氣運的人才能衝出去！”

　楚羽滿頭黑線，關於上古，關於那一戰，關於上一個時代……他聽說過很多種說法了。

　幾乎每一個人，對這些事情的理解都不一樣。

　似乎根本就沒有一個定論。

　不知道應該聽誰的才好。

　不過羿說他的本尊曾經跳出過這個虛假世界，但只看了一眼，就死了……剩下一縷精神意念，成了一道執念留在這裡。

　這真的只是一道執念嗎?

　太真實了啊！

　楚羽偷偷打量著羿。

　羿沒有在意楚羽的目光，而是讓虛空那容器來回輕輕的傾斜，但地面上被投影出來的波紋，卻波動非常大！

　他說道:“看見了嗎?上面只有有一點點的風吹草動，下面就會怒浪滔天！”

　“那條成仙路，就算最終能夠走通，又能如何?還不是看一眼就死?古往今來，有誰例外過?河裡的魚，終究是魚，再怎麽強大，也跳不上岸。這世間的生靈，都想離苦得樂，可有誰能夠真正擺脫這苦海?”

　羿看著楚羽，忽然幽幽說道:“鏡像世界很詭異。”

　楚羽看向他。

　羿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說道:“我在飛出這世界的一瞬間，曾見過一個女子背影，她看見我的那一瞬間，似乎很驚訝，於是回頭看了我一眼。”

　羿衝著楚羽露出一個意味難明的笑容:“當時我並不知道，不過，後來我發現，那女人，跟蝶舞生的一模一樣！”

　楚羽一臉驚訝。

　羿的嘴角輕輕抽搐了一下:“然後我就死了！”

　“……”

　楚羽一臉震撼:“是那女人殺了你?”

　“我不知道。”羿沉聲說道:“但是我把你們幾個小家夥投放到鏡像世界中去之後，可以追蹤你們，知道你們在做什麽。但我沒想到，自己竟會看到蝶舞。”

　楚羽看著羿。

　羿說道:“從我看見那個叫蝶舞的女人之後，我就有點被驚嚇到了。因為我突然間發現，這世界，比我想象中要神秘可怕得多！”

　“您不是說，這世上無量計的生靈中，都沒有兩個一模一樣的?”楚羽看著羿。

　羿點頭:“是啊，但她卻跟另一個世界的女人一模一樣！只不過，在我記憶中，那個世界跟蝶舞相貌一模一樣那位，身上並無任何惡的氣息。充滿聖潔。但鏡像世界那位，雖然只是區區一個帝君，可渾身上下卻充滿了令人厭惡的惡。”

　“就像這容器裡面的水，被投影之後，映照到地上，就變得扭曲了……”羿說道。

　“她的確不是什麽好東西。”楚羽說道。

　“但你殺不了她。”羿說道:“至少……你不可能徹底將她滅掉。”

　“那就多殺幾次，多滅幾次。總會死。”楚羽冷冷道。

　“林詩沒死。”羿說道。

　“您說……什麽?”楚羽身體一震，不可思議的看著羿。

　“哎，她不適合你，姓徐的那個小丫頭，都比她要適合你。”羿不知為什麽，在楚羽面前，突然充滿了表達的欲望。

　就連他自己都說不上這是為什麽。

　上一次見到楚羽的時候，他還沒有這種感覺。

　但這次見到，卻是讓他控制不住。

　“您說林詩還活著?”楚羽對羿後面那句，全當沒聽見。他的腦子裡此時容不下別的，只剩下那一句:林詩沒死。

　“是的，活著。”羿說道:“她被扔進了一處古老的異空間，那空間……跟鏡像世界幾大禁地一樣的古老，甚至有可能……更加的古老！所以，她之前肯定是沒死，但現在嘛……”

　楚羽當即深施一禮:“求前輩送我過去！”

　“我話還沒……”

　“求前輩送我過去！”

　“罷了……你的命，是你自己的。”羿說著，一揮手，直接讓楚羽的身形消失在這裡。

　直到楚羽離開後，羿才一臉怪異的自言自語:“吾今天都說了什麽?為什麽……吾會被他所影響?而且影響的如此之深?他的命運……身世、來歷，明明之前還很清晰，但現在，卻混沌一片?”

　羿說著，嘴角溢出一絲鮮血，那張充滿野性的臉上，顯得有些蒼白。

　眼中滿是不解。

　當楚羽再次出現在當年出現的那片群山深處的時候， 他的臉上，露出一抹冰冷之色。

　他可以自己回到鏡像世界，但坐標點，卻幾乎都是被蝶舞掌握的那些。

　唯有這個地方，楚羽相信，羿不會讓蝶舞發現他的。

　“我不管這世界是真是假，都一定要找到你，把你帶回去。”

　“還有……這個仇，我會報！”

　楚羽沒有提及蝶舞的名字，甚至連這個念頭都沒有生出。

　到了蝶舞那境界，感知能力大到沒邊。名字不能輕易提起，不然容易暴露。

　這裡距離宋國並不遠，楚羽很想回紫雲學院看一眼自己的那些學生們。

　但最終，他沒有去。

　而是直接朝著天蒙學府的方向，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