攖寧很快跟隨錢氏,來到了葛郡侯府的書房。
書房的書架,還是攖寧上一世嫁過來時的樣子,很高。
上一世,她在府中有分量了,便做主將書架改低了。如此一來,喜歡獨處的葛郢想看什麽書,觸手即可拿到。
攖寧還記得,做完這件事之後,錢氏將她好一陣誇,說她心細如塵,自己三四年都沒想到的事兒,她一來就想到了。
但在第一眼看到時,葛郢感念攖寧的細心,同時也有些難過。因為他並不希望看到別人體諒他是個瘸子,刻意為他改變許多東西,予他方便。這會讓他覺得,自己一無是處。
只不過,改都改了,用也用了,到底是方便了許多。
重活一世,攖寧想,如果她還是他的妻,她就不會改了。她會一直陪在他身邊,做他的雙腿。他想看什麽書,她幫他拿。
可惜……不可能了。
她隨錢氏進屋時,葛郢正埋書中,看得投入。
他身著一襲白色常服,簡潔、清爽,又自帶些儒雅與風骨,一頭墨傾瀉而下,一半髻由一條白色帶輕挽在腦後,不張不揚,顯出幾分隨性,襯著一副姣好的容顏,仿如不問世事的九天神仙。
抬眸看見攖寧,他有些意外,也有些欣喜,溫聲喚了一句,“卓校尉。”
他也聽說她的事了。
“那你們聊,我就不打擾了。”錢氏喜笑盈盈離開了。
攖寧將手背到身後,走到葛郢跟前,跺了兩步,故作不悅道:“小侯爺,你出去遊玩的時候不跟我招呼一聲,回來了也不思著去看看我,真是不把我當朋友。”
“出去之時,走得匆忙。”葛郢忙做解釋,“這一回來,聽得你乍到五兵營任職了,我怕前去找你,會給你添麻煩。”
“添什麽麻煩?”攖寧怪怨一句。
葛郢笑了笑,“你乍到那邊,那些頭腦簡單的粗人難道就沒有幾個不服氣的,嘲笑你文弱的?”
“有是有。不過,揍一頓就服貼了。”攖寧自鳴得意。
“有些拳腳功夫,真是不錯。”葛郢話語裡不無歆羨。“不過,看起來好欺負的人,新到一個地方,擔任的卻是高職,有人眼紅,有人不服,使使絆子在所難免。”
“是啊!”攖寧歎聲,“人心如此。”
“所以我才想著,等你日子好過些了再去看你。”葛郢三分玩笑七分認真道,“不然,我這半身不遂的跑過去,恐怕更要讓他們瞧你笑話的。”
“你這說的哪門子鬼話!?”攖寧皺眉,有些不高興。“你不能總在意自己腿上的事兒!”
“罷了!我也就隨口一說。”葛郢說著轉了話題,道:“我有一樣東西送你。”
他從桌案下的屜子拿出了一個兩寸高、三寸寬、五寸長的小方盒子,用指腹推到了攖寧跟前。
攖寧打開盒子,只見裡邊一根拇指粗細、雕花刻霧鑲有寶石玉碎,並結繩而系,墜以淺藍色流蘇的圓管,安靜地躺在紅布鋪滿的盒子底部。乍一看,根本看不出那是何物。
“可以戴在腰間,當個飾品。”葛郢告訴攖寧,“但他其實另有妙用。”
他伸手,從攖寧手裡接過來,指了圓管一頭道:“你看,這頭其實有一個小小的洞眼。而這一頭……”他將圓管調了個方向,“你只需用力按一下,就會射出一根半寸長的細針。針上有毒,不足以致命,卻能讓人瞬間麻痹昏厥。”
“好東西!”攖寧從他手上拿回這圓管暗器,看了又看,很是喜歡。
“裡頭一共藏有十根針……”葛郢話音未落,只見一根針飛射了出去,扎進了書架裡。他於是改了口,道:“現在只剩九根了。”
“你怎不早說?”就這樣被自己浪費了一根針,攖寧十分懊悔。
葛郢不禁笑,“我哪裡知道你好奇心這麽強?無妨,回去你再琢磨琢磨,說不定這東西,你也能做出來。”
“你太高看我了。”攖寧將其掛在腰間,覺得它格外精巧別致,自然喜歡得緊,忙又謝了葛郢。
“不必與我客氣。我也是偶然得來,就當是你送我這副輪椅的還禮吧。”葛郢道,“你是個習武之人,現在又在中壘營擔任校尉,主管皇城治安,必要之時,或許用得著。”
“是啊!我這剛到中壘營,就要奉命清剿玉伏堂了。到現在還一點頭緒沒有,我都快一個頭兩個大了。”
“清剿玉伏堂?”葛郢臉色不再輕松,甚至微蹙了眉問:“這麽些年中壘營和軍巡院都做不成的事,卻如何交由你來做了?”
攖寧不以為意地笑了笑,“你頭前不還跟我說‘欺生’?這下倒不明白了?”
“你要小心。”葛郢一本正經,“玉伏堂可不是說清剿就能清剿的。據我所知,朝中許多重臣,都有把柄握在玉伏堂手中。一不可牽,牽之動全身,如若你真能做出些事情來,一旦危急到朝中官員的利益,恐為你帶來殺身之禍。”
“握有朝臣的把柄?”這話攖寧倒是聽得新鮮,卻又如醍醐灌頂,讓她想明白了許多事。她不禁問:“你是如何知道的?”
葛郢沉默了片刻,對於攖寧的問話,頗有些遲疑。
攖寧更是直視了他,眼神裡滿是探究。
“我……”葛郢從不會說謊,想了想道:“我也是聽說的。”
“聽何人說的?”攖寧道,“我倒也想去請教請教他。”
葛郢眉宇微蹙,忽而抬眸看了她,直言道:“恕我不能與你言明。”
攖寧微愣了愣,隨即噙笑輕點了一下下頷,“無妨。”
她沒再逼迫他,暗自陷入凝思,他不能說的理由。
這時, 外頭有奴子通稟道:“小侯爺,侯爺回來了,請您過去。”
“知道了。”
葛郡侯葛青海,葛郢的父親,攖寧前世的公公,一直以來都未對太后表過不敬之意,十多年後,卻一反常態站出來反對她,觸怒她,為家門招來滅頂之災!
上一世被砍頭的時候,攖寧方才知道,他心中的忠義,始終是屬於李氏皇族的。
“你在此等我,我去去就回。”葛郢道。
“不了。”攖寧回過神來,“我這就回去了,改日再來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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