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腿綁著沙袋,攖寧一開始不覺得有什麽,跑著跑著,就感到吃力了。但無論如何,她還是覺得慶幸。至少,李為止沒有過分地折磨自己。
直到她發現通往後山的路,要經過一條一丈寬的溪流,她才恍然大悟,哪裡會有這樣便宜的事!
有幾位老人背著稻草人,正在溪流邊等她。
為首的那個個子不高,長相也不出眾,一臉老氣橫秋,瞅著攖寧過來了,就笑得賊眉鼠眼道:“小妹妹,還受得住吧?”
對方喚她“小妹妹”,使得她一個機靈。反應過來這是羞辱自己看起來弱小,她才皺了皺眉,沒有理會。
“過河的時候,不可將沙袋拆卸下來哦!”對方賤兮兮地提醒,“拆卸下來,回去是要再加一雙沙袋的。”
“知道了!知道了。”攖寧終於忍不住氣呼呼地回應,並一鼓作氣踏進溪流裡。
泡了水的沙袋,重量成倍地增了上來,讓她移動的每一步,都無比艱難。
而等著看她笑話的幾個老人,大步踩著溪水跑到前面,除了留給她一串哈哈地笑聲,還往她身上濺了不少水花。
雙腳踩在冰寒刺骨的水裡,冷得她直打哆嗦。她卻只能咬咬牙,繼續往前走。
至於陳將……
攖寧是下山的路上遇到陳將的。
他一身濕漉,背著的稻草人也是濕的,想必,是在過溪流的時候摔在水裡了,此時定然又冷又累。
攖寧方才有些為他擔心,“阿將,你可能堅持下來?實在不行的話……”
“能行……”陳將說話都喘上了,“你別管我,你快些跑……我看他們都要跑第二回了。”
“那你當心些。”攖寧囑咐一聲,也只能先把自己顧好。
待到她跑第三個來回時,那些老人已經在回程了,每每遇見一次,都少不了取笑一番,尤其是那個個頭不高、年齡顯大,笑起來有些賊眉鼠眼的司徒,最為惹人討厭!
攖寧下山時追上了陳將。
此時的陳將已然有些頭重腳輕,搖搖欲墜了。攖寧不忍心,一路多少幫了他一些。但她的力量,是微乎其微的。
好在,二人都站著抵達了校武場。
“你二人吊尾,再跑一個來回。”李為止見二人精疲力盡,卻做出了這樣殘忍的命令。
陳將聽言,兩眼一閉突然就開始翻白眼,轟然倒在了地上。
“阿將!”攖寧驚叫一聲。
凌奉遲上前看了看,回頭對李為止道:“該是累著了,我先送他回去看大夫。”
李為止輕點下頷,卻不因此就放過攖寧,反對她道:“你,再跑兩個來回。”
攖寧擔心陳將的病情,一聽這話,頓時惱了,“阿將都這樣了,要我也跟他一樣嗎?!”
“三個。”李為止直看著她,眼底盡是冷酷無情。
攖寧差點氣暈過去,卻是再無多余的話,扭頭就開跑了。她唯有拚盡全力,完成李為止的指令,直到他滿意為止。
第五回下山的時候,她隻覺自己可視的范圍越來越狹窄,終於腳下一空,沿著山路往下滾了好遠,整個身子撞在了一株老樹上。
可這一撞沒把她給撞暈了,反而讓她清醒了。只不過渾身無力,她實在不想起來。她隻想就這樣四仰八叉地躺著,美美地睡上一覺。
這又累又困,且饑寒交迫的感覺,簡直讓她……懷疑人生。
而就在她與自己的懶惰心作鬥爭的時候,一雙金絲勾勒的青黑色靴子站在了她身邊。
她猛地一個激靈坐起身來,驚訝地看到了劉九陰。
他一襲黑色錦衣常服,身披褐色大氅,一雙狹長的眼目似若打量,透著幾許風流的笑意直看著她。
攖寧忙爬起身來,拖著濕漉漉的沙袋要逃,唯恐他把自己認了出來。
“聽聞長信李為止在洛城收了個弱雞,我特來看看。”劉九陰不緊不慢道,“原來是你。”
攖寧不禁頓步。
“連名字都不改,說你心大還是說你愚蠢?”劉九陰哧聲笑了笑,“不過,無名小卒,倒也不會有人在意。”
攖寧不得不回轉身,拖著沙袋如同一隻鴨子,頗有些可笑地折了回來。她仰頭看著他,認真問:“你要揭發我?”
“揭發?”劉九陰好笑道,“又不是什麽人物,何至於我來揭發?不過,與李為止閑聊時會不會說漏嘴,我就不能保證了。”
“我可是救過你的!”攖寧舊事重提,“搭救之恩,說忘就忘了?”
“已經還了。 ”劉九陰很快接了她的話,“更何況,其實沒有你相助,我也能輕松脫身。”
攖寧也知道,這樁小事不能一而再再而三作為與之交涉的籌碼。為此,她一轉嚴肅姿態,變了個人低的,嘿嘿笑了笑,做小道:“劉公子,你就行行好,為我保守這個秘密行不行?當時因我臉上瘡疤未有痊愈,女司拒絕了我,我才出此下策的……過段時間,我一定想辦法回到女司那邊去!”
“你要如何回女司去?”劉九陰更是發笑,“你當儀鸞司是什麽地方?是你想如何便能如何的?天真。”
“……總之,求求你為我保密就是了劉公子。”攖寧說著彎身向他拜了拜,做得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劉九陰正經下來,問:“為何要進儀鸞司?不惜冒著殺頭的危險,扮成男兒。”
“我們卓家,就靠我了啊!”攖寧道,“我進儀鸞司,將來掙一個錦繡前程,光耀我卓家門楣,也是為了我祖父在九泉之下,能夠得個安心。劉公子,我求你了!”
劉九陰狐疑地看她。
盡管她的道理說也說得過去,但他,總覺得事情不是她解釋的這麽簡單。
不過,一刹沉默之後,他還是答應了她,“為你保密可以,但有個條件。”
攖寧就知道,他不會白白幫自己!但她仍是做笑,爽快道:“有何條件,劉公子隻管說,只要不違背道義,不坑害他人,我都答應。”
“幫我從李為止那兒拿到一樣東西。”劉九陰目光狡黠,“他戴在脖子上,從不離身的一塊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