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沉而又濃鬱的暗色深處,樹影錯錯,一聲聲低微的如同鬼息般的風聲,在空曠的黑夜中來回吐納,讓人毛骨悚然。
夜半子時,詭修羅族內腹地,一片寧靜,好似屋簷上的鬼守獸頭都已經睡著。風聲瑟瑟中,分不清是黑色的身影還是黑色的樹影在搖曳晃動。
許久之後,風聲和樹影也終於安歇下來,不再打擾晚睡之人的清夢了。
漸漸,雞鳴聲響起,亢長的夜晚終於邁過了醜時,寅時的來臨,代表著最早起的奴仆們即將開始他們忙碌而又怯懦的一天。
東方的一抹晨光還隱在地平線之下,穿著灰色粗布衣服的小廝,就早早來到院落中間開始打掃落葉。新年前一天的凌晨,氣候非常寒冷,單薄的小廝雖然穿著還算保暖,卻依然在風中瑟瑟發抖。
掃帚剛剛落地,還未有將任何一片落葉聚攏的時候,小廝的驚叫聲便已響起。
踏踏踏,急促的腳步聲和掃帚落地的聲音代表著小廝被嚇得逃離了現場,前去向主人報告。
是什麽讓他如此害怕呢?是五具已經腐爛出白骨的恐怖屍體,屍體身上沒有外衣,也沒有代表任何種族的標志,臉部已經腐爛出骷髏的模樣,身上也是,白骨和泛白的皮肉交錯著,讓人無法直視第二眼。
一個晚上,在詭修羅長老的大院中間,莫名其妙地出現了五具屍體,不明身份,不知來自何方,是何人殺人拋屍。
一個守備森嚴的雲龍分族腹地,居然沒有任何人發現這樁詭異事件的一點點蛛絲馬跡,彌盧修此刻的眼珠子都要從眼眶裡蹦出來了。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彌盧修衝著身邊的部將和士兵們大聲怒吼。
現在正是他的計劃最關鍵的時刻,居然被人深入腹地,還沒有一個人發現,這豈不是生生讓人有一種隨時會被敵人殺死在臥床上的危懼感嗎?!
“你們是怎麽值夜的?!連這麽大的動靜都沒有發現?!!”彌盧修繼續怒吼,平時就已經醜陋不堪的臉此刻漲得通紅,看上去更加恐怖了,甚至比地上屍體的臉都要可怕。
身邊所有的部下都嚇得不敢吱聲,他們非常清楚大長老性格有多麽的殘忍,弄不好講錯一句話或者做錯一點什麽事情的話,就肯定會被大長老活埋或者分屍的。
就在彌盧修想要第三次怒吼的時候,一個女人從院落外面徑直走了進來,他一看就不是雲龍詭修羅內部的人,是一個外來者。
但是,她未打任何招呼就進入長老大院的行為並沒有引起彌盧修的憤怒,詭修羅大長老一反常態,靜靜地看著女人走近他的身邊,並把用面具遮住的臉湊近他的耳根處。
“長老,”女人用幾不可聞地沙啞聲音說:“我想與您單獨說幾句話,能不能請您屏退左右。”
詭修羅大長老思考了一會兒,然後對畢恭畢敬站在他身邊的女人說:“跟我進來吧。”
這個女人,就是前來投靠彌盧修的烏鵓秋。他現在已經得到詭修羅長老的認可和收留,成為了隱藏在雲龍分部內的一條走狗。
烏鵓秋全身包裹得嚴嚴實實,不露出一絲肌膚,甚至連額頭都被散亂的灰白色長發遮蓋住了。慎人的慘白色面具上面除了眼睛部分和鼻孔部分有黑色的孔洞之外,其他部分就像是沒有起伏的瓦板一般,甚至連嘴唇和下巴的形狀都沒有。
吩咐院落裡的人收拾屍體,彌盧修反背雙手,帶著烏鵓秋走進了空無一人的詭修羅議事大殿。
站定身體之後,等待身後的烏鵓秋關好大門,彌盧修開口問:“烏鵓秋,什麽事?”
“大人,外面的屍體是我殺的。”烏鵓秋躬身行了一個禮之後,說了一句讓彌盧修感到吃驚的話。
瞬間彌盧修轉過身來,望著烏鵓秋毫無表情的面具臉再次發問:“你殺的?”
“是的,大人。”烏鵓秋點頭,繼續說:“他們是黑羽王派來的,隸屬於雲龍黑羽上將夜羽彰的遁地暗影衛。”
“你是怎麽知道這些的?你不過是一個屍鬼,說白了同一句屍體沒有什麽兩樣,不想灰飛煙滅的話,就告訴我實話。”
聽了彌盧修的威脅,烏鵓秋毫不畏懼,他依然用平淡如水的聲音說:“大人,因為我偷聽了昨天晚上黑羽王和夜羽彰兩個人的對話。”
“您知道,我晚上只能在地下睡覺,昨晚我放在身體周圍保護自己的屍毒感應到了有不同尋常的氣息,於是,我讓屍毒傳遞得更遠,結果發現,在您的這間議事大殿地底下,潛伏了五個不屬於您這裡的暗鬼,雖然他們的實力不弱,但還是逃不過我幽蘭之毒的襲擊,全部當場斃命。 ”
“我不是非要殺死他們,不為您留下活口,而是我的能力只會殺人,毒素一旦釋放出去,我就沒有任何辦法收回或者減弱了。”烏鵓秋表示歉意地說。
彌盧修倒看似並不在意這一點,他繼續問:“那後來呢?”
“後來,我發現還漏了一個,這第六個人和前面五個人的氣息相似,卻要比他們強大的多。我發現我的毒素並不能完全置他於死地,於是,我偷偷跟在了他的後面,您知道,我在地下等於是無形的,我是一個完整的屍鬼,沒有任何生的氣息,所以就算是雲龍人,在地下也察覺不到我。”
“最後,我跟到了雲龍黑羽的地盤,我一直到黑羽王接見完夜羽彰,才找機會悄悄離開。至於屍體,我的身體狀況,沒有辦法把他們移動到外面去,所以只能拋在原地,等待您的處理。”
烏鵓秋說完,低下頭站立在原地,等待彌盧修的反應。
彌盧修很清楚中了幽蘭之毒的人會發生什麽樣的變化,所以他覺得烏鵓秋說的應該是實話。而且烏鵓秋本身的狀況,彌盧修也是非常了解的。他們七屍之中,只有她一個是完整的屍鬼。
“烏鵓秋,”彌盧修開口說:“你先下去吧,我會處理的,記住,不要把昨晚的事告訴任何人。”
“是!”烏鵓秋應聲,隨即毫無聲息地消失在了大殿之內。
等到確定烏鵓秋確實已經離開之後,彌盧修嘴角露出了一絲陰險的弧度,他的眼中現出殺戮之色,視線慢慢轉向窗外逐漸泛白的天色,醜陋的面目上不知不覺中笑容更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