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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女歡》第95章 旌蔽日兮敵若雲
“我也不買那樓閣,隻買處院子,不大不小,二十來間,便很好,幾間是民俗,幾間是那東瀛朝鮮等風光,飾之以景色,間隔以圍牆,從一處到另一處,需走些時候,這處房望不到那處房,只見著秋華未落春花開,百般紅紫鬥芳菲的美景,也不覺突兀了。”

 君洛不免又笑,鳳眼裡皆是激賞驚喜之色:

 “與你處著好些時日,可你,每每讓我驚喜。”

 顧昭和取笑道:

 “以前,你總愛嚷無趣,還說,若有朝一日,覺我無趣了,便要殺我呢。我愛惜命,想好好活,不得不絞盡腦汁,推陳出新呢。”

 君洛一聽,斜長的眉高高揚起:

 “哪處的陳年舊事,你翻出來說,我生氣了。”

 說著,作勢便要抓她。

 顧昭和唬得忙跑開,急得旋高聲,回頭道:

 “我見你不是生氣,是存心,便著法尋理兒地要作弄我!”

 君洛一聽,立馬破了功,大笑:

 “你曉得便好。”

 顧昭和一聽,大驚:

 “哪有這般的無賴人!”一面說著,腳下愈發急快了。

 君洛不緊不慢地隨著她,眼裡是愛意,是笑意:

 “瞧著路,仔細腳下!”

 ……

 朔雪大作,天愈發寒了,總角頑童往外頭跑一圈,鼻涕都能凍作冰花。

 可人人臉上都漾著笑,肩摩轂擊樂融融,連行商走販,也叫賣得愈發賣力。

 快過年了。

 只是比之外頭的歡天喜地,車水馬龍。

 太子府上,卻是淒淒慘淡景,連燈籠,都不高掛的。

 林靜姝如今,月份也漸大了,小心翼翼地捧著肚子,被丫鬟攙著,輕輕推開緊閉的房門。

 “滾!”

 嘶啞的聲音,還伴著幾聲咳。

 “爺,是靜姝。”

 林靜姝輕道。

 如今她雖被接到太子府,起居用度,也照著側妃份例,可到底尚無名分,因此連自稱,都只能取其名。

 陳斯年沉默了半晌,方連咳帶喘地道:

 “你來做什麽?”

 屋子裡全是苦腥的藥味。

 自陳斯年前些日著了道,百姓將他編歌唱,唱他凶殘暴戾似餓狼,這話傳到父皇耳裡,又有言官諫言,禦史參他,父皇雷霆震怒,當下剝了他好些實權。

 又說,他不配做太子。

 他慌了,頂著風雪跪了一天一夜,跪得身子僵木,往雪裡栽去,父皇仍一面,都不肯見他。

 母后隻讓人將他病情傳得重些,誰料父皇聽了,連個太醫,都不與他傳。

 父皇,當真那般絕情絕義?!

 陳斯年惶恐地想,雖無正式廢太子的旨意,可那些人精,勢利眼,如何瞧不出,他是失了聖心,地位難保。

 他日日焦慮著此事,白日苦思,夜裡難眠,上次跪地,本就風寒傷身了,如今又多添了心病,竟是一病不起,一日比一日,憔悴了下去。

 林靜姝輕道:

 “快過年了,就算不放那鞭炮煙花,好歹剪些窗花紙,總不能一蹶不起。”

 她本是好意勸,可陳斯年正好有火難瀉,他憤憤道:

 “還剪紙張燈?!本宮落難了,你心頭爽快,要好生慶和?!一肚子壞水!父皇正在氣頭上,本宮還過年呢,你是盼本宮,死得不夠快?!本宮死了,你有什麽好的,讓你肚裡的種死了爹,有什麽好的?!”

 林靜姝倏地白了臉。

 她也是相國小姐,是金尊玉貴,被千嬌萬寵的,何曾聽過這般難聽的話。

 林靜姝不免急氣,她自隨了他,何時不為他想,不為他打算?

 雖自那陳關驛站,便對他失了望,可心裡還是盼他好,一心一意,想和他過日子的。

 他竟這般說她?!

 林靜姝尚在怔愣,陳斯年卻厭煩地閉了眼:

 “滾開,莫在我眼前晃悠,我看著煩!”

 光說,還不夠,還伸手,推了她一把。

 林靜姝踉蹌了幾下,幸好倒在丫鬟懷裡,這才沒釀錯,她站直了身,眼淚簌簌地往下掉。

 她肚裡,可是他的孩兒!

 這還是她做女孩兒時心心念著,那個器宇軒昂,頂天立地的男子?!

 林靜姝緊緊地咬住唇,將唇咬出了血,用那點子痛,止住心頭的火氣,恨意,仆婦丫鬟,皆擔憂地看著她。

 林靜姝壓了好一會兒,再不多言,隻微福身。

 “靜姝,告退。”

 正要往門外去,管家又來傳話:

 “三皇子,遞了拜帖,要見您一見。”

 陳斯年冷冷一笑:

 “本宮這樣兒,有什麽可見的,他口口聲聲要依附本宮,如今瞧著,竟是要看本宮笑話。

 管家小心翼翼地:

 “如此,您是不願見了,奴才這就去回了他。”

 “誰說不見,本宮今日,就要瞧瞧他是個什麽心思打算!”

 陳斯年掙扎著起身,歪在榻上,聲音裡滿是刺骨冷寒:

 “若他真是瞧本宮笑話的,本宮便是拚著死,也要拉他下馬,總不能獨本宮一個落魄,能死一個,便是一個!”

 林靜姝聽著,愈發心冷膽顫,忙忙退了。

 陳暮成一進門,便見著陳斯年面色陰鬱,像蟄伏在夜裡的餓獸。

 陳暮成恍若未覺,行禮如儀,姿態恭敬謙卑,與往常無異。

 陳斯年微微一定,口裡卻仍生冷:

 “三弟,好些時日未見你,如今趕這上頭上門,可也是瞧為兄現世光景?”

 陳暮成這段時日,暗中收買人心,又不放軍中權柄,忙得不可開交。

 只是他如何會實言說, 於是隻謙順拱手道:

 “以往皇兄前路光明,人人都想討好您,暮成趕著上門,未免有攀附之意,如今皇兄遭難,暮成豈有旁觀之理,這才上門,一是為探看皇兄,二是瞧瞧有無力所能及之事,患難見真情,望皇兄明察。”

 他說的誠摯,陳斯年漸漸平了氣:

 “難為你有這心意,雪中送炭,是比錦上添花來得好,三弟,坐罷。”

 陳暮成這才謝受了。

 他靜了一會子:“敢問皇兄,如今可有打算了?”

 陳斯年微微一頓,忽地淒愴一笑:

 “我能有什麽打算,無非是一日捱著一日,如今只求個速死,倒也少了這提心吊膽。”

 陳暮成斂了眼裡譏諷之意,忙忙抬頭,眼裡是驚是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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