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洛呆站著,眼瞪瞪,稍時忙亂了手腳:
“我置氣我的,你跟著鬧熱,你說,我如何惹你了?”
見她還掉淚,他鳳目一眯,狠道:“不許哭!”又抬手向著被定身的冬青玉容一指:“我打罰你丫頭去,你哭一聲,她們要涕兩聲,瞧著你還忍不忍心哭,敢不敢哭!”
冬青玉容冷風冷雪地灌領子,本就淒慘,如今聽著這話,倒真想大哭了去。
“還不快速速解了她們。”顧昭和這才想著,又歉又疚,急抹眼淚,又聽得他不依,唬她道:“你淚水不擦乾,我就不解了。”
顧昭和迷著眼,透過眼裡泠泠水瞪他,一使勁,更淚滾滾,公子洛哪曉得,隻覺她更傷心了,忙忙勸慰:
“我不鬧你了,你莫哭……”
“我這就解了她們……”話罷一揚手,冬青玉容這才不僵身子。
“我也不冷言語了,往後小小聲,再氣也不凶怪你……”
公子洛何曾經過這些,愈說愈急,後來唇一抿:“你莫哭了,你哭我也想掉淚。”
眨了清亮眼,當真逼出幾顆晶瑩,懸在長睫上,隻睜著無辜鳳目,癡凝著她。
顧昭和瞧著,倒噗嗤笑了,輕道:“你背了書千卷,可記得一句‘男兒有淚不輕彈’的?”
他見她笑了,也笑:“是不輕彈的。”
顧昭和慢慢會意,頰上霞雲旖旎,嗔道:“哪裡習學的這些話……”
又見他緊凝著她看,忙羞推他:“得寸進尺,快些讓。”
公子洛偏身讓開,眼神卻還是亮道:“你好看,我瞧不厭。”
“莫說了,莫說了!”顧昭和急了,臉紅脖子紅:“我當嫌肉麻。”
……
冬青和玉容猛跳了幾下,方暖了身子,見兩人旁若無人,隻好面面相覷,冬青猶豫道:
“可由著他們去?”
“不然呢?”玉容似笑非笑道:“正如膠似漆,連針插縫都勉強。”
冬青剛想回嘴,如膠似漆哪是這般用的,可瞧著兩人,一會子哭一會子笑,便縮嘴不說了。
又聽得玉容道:“我瞧著公子洛,比那三皇子真心,也誠百十倍。”
冬青不解:“玉容姐姐,這公子洛還將咱倆定著吹了好陣子涼風,反是那三皇子待我們客氣,如何是三皇子更討嫌,不過你眼了?”
玉容輕道:“那三皇子自覺情癡,可你細想,他待公主好向來是微末小事,說兩句話提點,便是至多了,大事上,你見過他有幫著?”
她說著,冷冷笑:“便是明面上不方便,內裡搭把手也難?不是想置身事外,便是存心待公主先落難,不得已委身他,他真心如此,不怪公主不稀罕。”
“在理,在理。”冬青直點頭,聽著也有幾分不快:“我雖瞧不上公子洛做派,可他待公主是好的,上了心,便記著,隻當她的事是頭等事,一等一的要緊。”
也隨著冷笑:“從此他再想見公主,倒難了,我當擋著。”
玉容倒笑了,擰她嘴:“他是皇子,你能擋?”又向著公子洛努嘴,悄悄笑:
“如今,你這心是多操了,他是個醋妒罐子,又有本事,誰惹了公主,要被掀皮抽筋的。”
冬青“嘶”了聲,又想著他素日手段,打了個寒顫:“聽著可怕。”
玉容失笑,搖搖頭:“還有個關節,我未說,也是我瞧著他比三皇子好的。”
冬青推攘她:“莫賣關子,快說!”
玉容輕笑:“你瞧著公主,謹言慎行慣了,偏是公子洛,能惹出她女兒情態,她不傷心,卻能哭半日,轉個眼又能被他逗捧腹,這是真情意,由不得她不認。”
她聲極輕,該是在風卷聲裡散了沒了的,卻偏巧被顧昭和聽著,羞惱道:
“這丫頭好討打,漫天胡亂說,我是不曉情意的,早聽禪悟了道,六根清淨著,你有情有意自去,莫扯了我,平白壞我修為!”
剛將那頭嬉笑打發了,這頭又來扯她,委屈道:“當真是我剃頭挑子一頭熱?你對我冷著心冷著肺?”
“……”
又纏人又磨人,哪處仙人洞府化的人物?她凡胎俗骨,禁不住。
見她不聲響,公子洛旁扯她的手,往樹乾搭去,連“呸”了三下。
“做甚麽?”顧昭和忙收手。
“你說假話,沒得老天嫌你,我替你收回去。”公子洛洋洋自得,鳳眼晶亮。
“……”
孩氣。
鬧了半宿,風吹雨入夢,倒好眠了,顧昭和醒轉肚餓,想著該是懶睡到晌午了,合眼問著:
“冬青,什麽時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