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軍操起火炮開始猛烈射擊的操作讓蒙古軍隊不少人覺得不很疑惑,為何宋軍操作如此昂貴的裝備時這樣的不在乎。
宋軍炮兵們要是得知蒙古人的不解,他們大概也會感到不解。炮兵們接受訓練的時候當然會被告知不要浪費。因為把炮彈與火藥運輸到前線需要很大的人力物力。火炮也不是用不壞的,宋軍現在的火炮壽命是300發。當火炮發射炮彈超過這個數目之後,炸膛或者炮身出現裂縫之類的問題幾率就開始快速增加。
不管怎麽講述保養裝備,不管怎麽講述要有效的使用裝備,宋軍在武器和人的交換比上的看法是‘人比火炮更值錢’。
一個人養到能上場作戰的年齡最少得15歲。就現在的嬰兒夭折率,有數量不小的人活不到這個年齡。適齡的人口被征兵後並非馬上就能精通十八般武藝,還需要好幾年時間的專門培育才能培育出一名弓箭手,一名騎兵。與這樣的時間和精力相比,一爐鐵不過兩天時間,一顆殺死他們的炮彈在高爐生產的流水線裡面真的微不足道,即便是一門火炮在一爐鐵裡面也隻佔很低的比例。
歸德府城外的蒙古軍騎兵一度覺得自己已經成功截斷宋軍,馬隊在兩個宋軍陣列間風馳電掣般經過。要是以蒙古人普通的看法,宋軍即便沒有嚇得魂飛魄散,至少也會惴惴不安。
宋軍則沒有任何理由非得按照蒙古人的期待去考慮問題,他們受到的軍事教育中,讓己方戰場上有效活下來的辦法莫過於快速殺死敵人。宋軍炮手們就是以最快速度向蒙古騎兵準確發射炮彈的方式貫徹這個理念。
想發揮弓箭的最大威力,並不是每一個弓箭手都找到目標,這想法在戰場上根本不可能實現。炮兵也是如此,要塞或者城牆之類的存在才需要炮兵對某個固定目標實施射擊。在普通戰場情況下,炮兵們只要把炮彈傾瀉到某個區域即可。
到底是炮彈擊中了蒙古騎兵,或者蒙古騎兵自己衝到某顆炮彈的彈道上,這其實是個並不太好分辨的問題。不管是哪一種,蒙古兵都在不斷落馬。每個落馬的蒙古騎兵都意味著幾噸糧食和大量訓練的成果化為烏有。
遭到這樣無法反擊的攻擊,蒙古騎兵們迅速撤離了戰場。一度被他們遮斷的視野中重新出現了第六師的越來越小的身影,他們好像根本沒有看到後面發生的事情,部隊繼續向著撤退的蒙古中軍追擊而去。
蒙古中軍越走越遠,第六師也也越走越遠。蒙古騎兵們沒有對留在歸德府城前的第八師發動進攻,留下少量騎兵監視第八師的行動,大隊跟著蒙古中軍一起撤退。第八師也沒有立刻追擊,師長馬上命令打掃戰場,準備出發。
母馬要盡可能挽救,公馬也要挽救。實在是救不過來的當場解決,為大家提供新鮮肉食。除了馬匹,蒙古兵也得解決一下。蒙古騎兵中還能說話的,就詢問他們部隊的番號以及指揮官姓名。願意說或者不願意說並不重要,宋軍也沒真的認為蒙古軍就會說實話,記錄下來只是有這麽個安排。隨著出發的時間臨近,軍號響起,軍旗挺立。接著就是一陣槍聲,被抬到一邊的蒙古軍全部解決。
看遠處大隊走出去了兩三裡地。第八師師長徐慶輝對參謀長說道:“給你留四個營夠麽?”
參謀長點點頭,神色嚴肅的答道:“我會守好城池。你也小心。”
現在的宋軍與蒙古軍交手經驗不多,徐慶輝很想說點啥,卻找不到能夠表達自己想法的用詞。他最後舉手向參謀長敬了個軍禮,等參謀長回禮後,徐慶輝翻身上馬馳向陣前。
參謀長則返回城內登上城牆。居高臨下的看去,四個營的部隊整齊列隊,在他們前面,師長的馬匹從一個個陣列前經過,在部隊看著師長的時候,師長也在視察部隊。見到有問題的部隊,師長就停下來叫過指揮員詢問。視察完全部部隊,就見第八師師長在陣列前面停下,他踩著馬鐙直起身,大聲喊出兩個字‘出發’。然後催動坐騎,率先向著下一個戰場而去。
在師長身後,在飄揚軍旗的引領下,在整齊的鼓聲與輕快的豎管音樂伴奏下,第八師的四個營跟著師長的背影一起前行。
在此時,已經出發了半個多小時的第六師停下腳步。師長李雲跳下馬,把馬匹交給部下。在他面前,蒙古軍停止了撤退,在一個山坡上開始布陣。從李雲師長的角度看過去,蒙古軍分成兩陣,第一陣在比較平緩的斜坡上,第二陣在更高更陡的山坡上集結。
在那個更高的山坡上,阿裡海牙元帥居高臨下的觀看著宋軍列陣。他完全沒想到宋軍這麽大膽,竟然追著蒙古中軍走。更沒想到這些宋軍的體力竟然如此之好,他們看著走的不快,卻與蒙古軍的距離不斷縮小。其間,蒙古軍甚至兩次加快行軍速度,開始跑起來。等氣喘籲籲的蒙古軍剛放慢腳步,宋軍就再次逼近。
元帥知道避戰已經不可能,他的部隊本來就是走了十幾裡路抵達的這裡。若是繼續撤退只會出現崩潰。既然不能撤,那就只有戰,今日他的部下和宋軍之間必定要血流成河。
第六師師長李雲隻覺得心臟跳動的極為激烈,宋軍和蒙古軍的距離如此之近,再沒不戰的可能。若是在交趾與佔城到了如此局面,那時候的李雲營長就已經指揮軍隊猛撲過去和敵人站在一起。可現在面對的畢竟是蒙古軍,對方並非是交趾與佔城那種弱雞。至少李雲不相信蒙古軍是弱雞。
眼看蒙古軍在將近一裡寬的戰線上排開陣列,那些拿著長短武器的蒙古步兵們在不同旗號後排列成隊。李雲師長退回到陣線中後方,命令部隊和蒙古軍排出同樣寬度的陣列。
精銳不愧是精銳,之前阿裡海牙元帥一聲令下之後,殿後的精銳蒙古軍馬上就停下步伐,返身結陣。其他不那麽精銳的部隊則繼續後撤,在比較遠的地方重新整隊編列。在宋軍小跑著完成同樣寬度的陣列前,精銳的蒙古軍終於完成了自己的陣列。
“弓箭手開始。”阿裡海牙元帥看到宋軍的炮兵沒有出現在第一線,他立刻下令開戰。
見到蒙古軍弓箭手們走出陣列開始彎弓搭箭,李雲立刻下令,“火槍手出列!”
沒多久,寬度一裡地最後的兩軍陣列間,相距7、80米的兩軍遠程兵種開始交戰。
箭支劃出漂亮的弧線,向著宋軍飛去。插在地上,插在宋軍的紙甲上,或者射入宋軍的肉體。箭杆呈現出不同的角度,箭羽沒有一根是相同的,看著相似,仔細觀察起來又各有各的樣子。
反觀宋軍,他們的子彈個頭不大,飛行速度很快,就如闖入食堂大鍋裡的蒼蠅般不為人所見。自家碗裡出現哪怕一個蒼蠅都會讓大家感到強烈的惡心,宋軍的子彈比蒼蠅更恐怖,被它們擊中就會受傷甚至致命。
蒙古精銳不愧是精銳,弓箭手持續給宋軍造成傷害的同時承受著宋軍製造的持續傷害。7、80米的距離上的對射足足持續了八九分鍾,蒙古射手才徹底崩潰。戰鬥並沒有在此時結束,蒙古步兵接替那些手臂酸軟傷亡慘重的弓箭手成為進攻的主力。在軍官的指揮下,他們緊握武器,奔跑著,嘶吼著,如脫韁的野馬,如奔騰的洪水般衝向煙霧籠罩的宋軍陣列。
宋軍陣列稍稍有所變化,火槍手們齊步後撤十幾米,讓炮兵們不用動彈分毫就成為宋軍陣列的最前線。兩斤炮炮膛裡的火藥燃盡的同時,火藥氣的體積膨脹到火藥體積的上萬倍,巨大的膛壓將炮口內的硝化紙包給推出炮口。厚厚的硝化紙包在高溫下頃刻燃盡,紙包內被高溫灼燒到滾燙的碎鐵塊暴露在空氣中,這些原本鏽跡斑斑的鐵塊飛蝗般迎著勇猛衝鋒的蒙古步兵而去。
兩輪金屬暴風雨吹打著衝鋒的蒙古步兵,並沒能擊潰他們。火槍手們也給了蒙古步兵來了一輪三段擊,同樣沒能擊潰他們。在蒙古步兵衝到火炮之前,宋軍的長槍手們排成的陣列迎著蒙古軍而上。
鐵質槍頭與後面兩尺長的鐵質套管是一體的,四米長的長槍前端是這麽一個槍頭,以現在長槍槍杆的材質根本不足以玩出什麽花樣。宋軍的長槍手們習練的戰術非常簡單,就是一個‘刺’字。
長槍手們肩並肩而上,整齊的長槍陣如同一堵牆,被火炮與火槍轟到七零八落的蒙古步兵陣列與宋軍整齊的陣列迎面相撞。當一名步兵面對五杆甚至七杆長槍攢刺的時候,只有極少人才能抵擋得住一輪的攢刺。合力完成刺殺的長槍手們並沒有停步,他們與戰友們肩並肩的開始了第二輪刺殺。在面前再沒蒙古軍隊的時候,長槍手們則肩並肩的向前推進,與並不整齊的蒙古戰列接戰,將新來的蒙古步兵一一刺殺。
吼叫聲,慘叫聲,無數兵刃碰撞時發出的聲音匯聚成難以形容的聲音,那是戰士們竭盡一切拚殺的奏鳴曲,也是戰士們歸於死亡的協奏曲。在這樣的戰場大合奏裡,李雲再次向後退了些。這不是他膽怯,而是要更好的觀察到整條戰線。一裡長的戰線並非能夠輕易盡收眼底的。
然後,他就看到蒙古軍的戰線在宋軍長槍兵的猛烈攻擊下開始後退,開始松散,開始混亂,繼而開始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