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跑過來幹什麽呢?”貝爾納多從少年身上站起，盡管灰頭土臉，傷得不輕，但是反倒露出了笑容，“你救不了我……只會讓你自己被他攻擊的余波殺死而已。”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就這麽跑過來了……說起來也是，最近無謀的事情我開始越來越多地做了。”海利加也露出了一個囧的表情，“不過我剛才想了很多……你們的事情，我基本也都知道了，也通過你們的對話想明白了。”

“是嗎?”貝爾納多瞥了一眼旁邊，尼瑞瓦因已經慢吞吞地踱步而來，“那麽，你怎麽看?”

“你指什麽?”

“……我的選擇。”貝爾納多攤開雙手，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如同那家夥所說，我其實無力反抗既定的命運……不是嗎?一意孤行，絲毫不顧後果——為了避免這樣的我帶來不必要的麻煩，他才會出動到這裡。其實這些事情我都知道，而且我也知道以他的性格來看是注定不會同意這一點的，因此我特意選擇了一個我自認為他永遠都不會發現的地方。呵呵，真是諷刺，最後暴露了我的所在的，竟然正是我龍裔力量的根源。”

“……愚蠢，但並不好笑呢。”海利加認真思考了一下，這才說道，“我已經搞清楚了你們的關系。他是你的朋友，不願意看到你徹底崩壞的樣子，所以才選擇在一切都為時已晚之前結束這一切……不過即使是這樣，我也不認為，你就應該這麽……嗯，徹底消失。”

“……我可要告訴你們，他的情況已經沒救了……而且說服他自己主動放棄，接受既定的命運原本就是不可能的。”尼瑞瓦因終於走到了兩人旁邊，“就算他現在想要那麽做，他殘存的力量也早就不足以支撐他那樣做了。現在的他絕對不可能是米拉克的對手，也入不了莫拉魔神的法眼了。”

“誰說我要回去的?”貝爾納多立刻激烈道，“你這家夥肯定是放出去阿卡維爾的流言後在晨風老家養牛的時候被牛踢了腦袋，才會說出這種蠢話。”

“……”尼瑞瓦因一時無語凝咽。貝爾納多也不再看他，他認真地看著海利加，說道:“我想知道你的真實想法——在得知了這一切後，你是怎麽想的?”

“我……”海利加猶豫了一下，他看了看一旁猶豫不定的尼瑞瓦因，看了看眼前眼神堅定的貝爾納多，思緒漸漸地漂浮起來。

如果龍裔從來不曾存在過，那麽到現在會是怎樣呢?

如果他從一開始就不存在的話——

是啊。那樣的話，自己的人生將會完全走向不同的方向吧。

父親曾提到過，自己剛出生的時候身體很虛弱。如果沒有龍裔的出現，也許自己早早就夭折了，而失去了繼承人的克霍茲威爾家也只能等待著領土和爵位被回收的命運。

如果自己僥幸活了下來，那麽也只是作為一名普通的，稍微有些落魄的貴族正常地成長，然後成為一名普普通通的帝國貴族吧……雖然這樣也不錯，但是自己就不會有後來如此斑駁多彩的經歷。

自己不會有機會彌補父親年輕時的遺憾，帶著他的意志成長為如今小有名氣的小英雄;也不會走上武道這條道路，不管是和勞拉，還是兩位老師，還是克洛斯貝爾和利貝爾認識的諸多朋友，也不會再和自己相識。

自己也不會遇到菲……遇到形形色色的一切。自己將會作為一個普通的貴族，一個在歷史上一閃而逝的人物。那樣的道路也不能說是壞，可是捫心自問，面對這已經經歷過的一切，自己會有哪怕一絲不滿嗎?

沒有。

如果沒有龍裔的存在，海利加也許就只是眾多普普通通的帝國貴族中的一個……但也僅此而已。如今這精彩非凡的人生，有摯友和真愛的人生，必將成為一種奢望，一種虛幻。

“所以哪怕只是因為你那所謂計謀帶來的副產物也罷……我所經歷的一切，你帶給我的一切，都絕不是虛假的東西。我應該感謝你，雖然這也許不是你的本意，但是你確實改變了我的人生，永遠地改變了一個有些軟弱的平庸者的一切——就憑這一點，貝爾納多……謝謝你。你的所作所為，最起碼對我來說，對我所幫助過，和幫助過我的人們來說——都絕對不是沒有意義的。”

“……呵。”良久的沉默後，貝爾納多終於發出一聲他似乎期待已久的長歎——那個此前似乎變得絕望，即將接受眼前命運的少年，此刻又恢復了那種不屈的樣子。

“就憑你這幾句話……呵呵，我確定了。抱歉了，尼瑞瓦因。”他轉向一旁表情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的男子，“雖然我之前幾乎都要接受你的提議了……但是果然，還是不行啊。”

“嘛……你不接受也無所謂。這件事情我還是要做的。我之前只是不希望我們這對老朋友因為理念不和，在你生命的最後搞得反目成仇……現在看來，即使這一點也沒法做到了啊。”

“不不不，尼瑞瓦因。你忘記了嗎?”聽了這話，貝爾納多反而笑了，“我們曾經可是在晨星城外的雪原之上激戰了一天一夜呢。”

“當然沒……可是你現在……誒?”正欲反駁，尼瑞瓦因卻突然楞了一下——眼前的龍裔給他的感覺不再是無力而弱小了， 那種姿態——是他真正巔峰時期的樣子。

“影魔法……阿茲拉大師引我入門，可我掌握的內容實際上卻比他想象中要多得多……這就是你判斷失誤的地方。另外，卷軸也不完全是一個幌子……至少，它也是打開我和「集束」之間的一個通道。”貝爾納多身邊鬥氣開始凝結，宛如實質。

“你這家夥……難道……”尼瑞瓦因終於露出了驚訝的神色，“你用影魔法，把自己的力量給——”

“沒錯……無數影魔法大師窮極一生都沒做到過的事情，「陰影鏈接」——將我和他的概念模糊化，並通過這一概念上的聯系，將「我」這一存在融合到他之中——即使連阿茲拉大師都未曾做到過這件事。當然，如果僅憑我自己的話，也是做不到的——這也多虧了他的配合，和卷軸的幫助啊。”

“難道這就是你一開始的目的?”尼瑞瓦因終於想明白了，此刻他看向貝爾納多的目光不再是那種憐憫中夾帶一絲決絕，而是帶有某種難以名狀的敬佩和不解:“這樣值得嗎?”

“我的事業，自有後人來為我完成——我得承認這種感覺其實還是挺舒服的。”貝爾納多笑道，手中一道白色的光影劃破天際，那是一把如同虛影的「劍」。

“「魂劍」……你這家夥，就連劍歌者的絕招都……”尼瑞瓦因這下徹底呆滯了。

“海利加……你覺得我的實力如何呢?”貝爾納多沒有理會尼瑞瓦因誇張的表情，而是問一旁的海利加。

“……很強。”想了一下，海利加點了點頭。

“那就好好呆在那裡，好好看著——這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