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最後一個問題……但是這個問題其實比較籠統。那就是……我現在的這個存在方式，你……此前有見過嗎?”

“奇妙，聞所未聞。”雷古納特稍微動了動，“我一直好奇的也正是這個問題……你，和你的存在方式。”

“……怎麽說?”

“土生土長的塞姆利亞靈魂之下，隱藏著的異世界人格……這樣的存在我從來沒有見過……更別說那個來自我故鄉的存在原本就是特殊的存在了……他那是怎麽回事?受了重傷，奄奄一息的感覺?”

“……聽說是一個叫米拉克的人乾的。”海利加聳了聳肩。

“米拉克……最初的那位龍裔嗎?我倒是聽說過一些他的事跡。他原本似乎就是被選中終結奧杜因統治的時代，但是他在邂逅了魔神莫拉之後，沉迷於後者禁忌的知識中，甚至妄圖成神。但是被那時的龍祭祀首領，瓦洛克給擊敗，之後就下落不明，現在想來倒是明確了，約莫是在迪德拉君王的領域裡苟延殘喘吧。”

“……那麽久遠的事情你居然還記得啊?”

“呵呵，米拉克的名字是不那麽容易被忘記的。他們兩個人的戰鬥聲勢浩大，余波甚至直接擊碎了大陸的一角，將索瑟姆從大陸變成了孤島……這種級別的力量，終究不會被遺忘的。”

“原來他有這麽強……怪不得貝爾納多他……”

“現在的他肯定還沒恢復那個時候的力量。但是在魔神的領域裡，會發生什麽都不知道啊……唔，很難說呢。就如同在這塞姆裡亞，在這愛德絲統治的世界裡。”

“什麽意思?”

“唔……籠統地來說就是，每個世界都有每個世界的規則。這個規則一般都是由那個世界的神來決定的。就如同我來到這裡後受到了限制，不能再隨意使用吐目的力量，也不再有人能夠理解我口中的龍語那樣。但是那兩個人，那個銀發劍士和被他稱作教授的男子，卻擁有著女神觸及之外的威能……恐怕那就是他們口中的「盟主」賜下的力量。”

“這麽說來，那個盟主豈不是非常厲害?能夠在這個世界的神明之下……打破神定下的規則。”

“呵呵……就是這麽回事。所以我才說你的存在非常奇妙。”雷古納特又把話題掰了回來，“你身上有舒爾的氣息，有阿卡留下的印記，有劍歌者特有的魂記，但本身卻又是一個塞姆利亞的靈魂……”巨龍意味深長，“是什麽能夠做到這一點，你該心知肚明吧?”

“……「上古卷軸」。”海利加閉上眼睛，說出答案，“沒錯吧。”

“沒錯。除了神族，就只有卷軸擁有這樣的威力。”雷古納特說道，“但是我想，事實也並不像你想的那樣。你說說看你的理解吧。”

“……按照他的說法……似乎卷軸昭示了龍裔的使命就是擊敗奧杜因，瓦解哈孔的血色陰謀，打敗米拉克，最終的歸宿是莫拉的奴仆。”海利加回想起貝爾納多的說法，“而現在這個使命在進行到第三步的情況下失敗了……所以卷軸發動了作用，把他給投影到了這個世界，讓他恢復力量，東山再起……”說到後面，海利加的聲音弱了下來，他發現巨龍的表情逐漸變得奇怪了起來，“怎麽了嗎?”

“果然……你們似乎誤會了些什麽啊。”巨龍的語氣中有些遺憾的感覺，“雖然我離開泰姆瑞爾很久了……但是關於上古卷軸這一特殊存在，我的印象還依舊非常深刻。這麽說吧，卷軸……有點像我們聖獸。它們會做出預言，對人類進行啟示，並且對其中的一些特殊者給予額外的幫助……但是絕不會，

也不可能如此嚴重地干涉現世的進程。它們所預測的最為準確的其實是結果，而不是過程。”“……什麽意思?”

“也就是說……龍裔的存在並沒有特殊到不能出現一點差錯。”雷古納特緩緩說道，“如果龍裔真的失敗了……那麽自然會有別的存在來完成它的使命。卷軸也許預測了末代的龍裔，但是舒爾或阿卡托什未必不會做出另一種選擇，甚至是直接下凡，來解決問題。”

“……那也就是說，他會變成這樣，不是因為……”

“不……卷軸的力量是存在的。但它不是像你說的那樣，自發地保護了作為龍裔的他。……雖然很難相信，但我傾向於猜測，是有人在利用卷軸……利用卷軸阻止了他的死亡。”

“利用……卷軸?”

“沒錯……雖然卷軸裡擁有無限的可能性和力量，但是它並非不是凡人所能夠驅使的。據我所知，泰姆瑞爾帝都的白金塔裡，就有大量的學者在研究並利用卷軸。因此如果有人在背後這麽做也是有可能的。但是具體是誰，出於怎樣的目的……這就不得而知了。而且……”

“而且?”

“而且……這種存在方式……非常危險……和不穩定。”雷古納特嚴肅道，“隨著你的成長和它的恢復……最終的結果是必然的衝突。那個「盟主」和女神有這樣的力量，讓世界之外的東西也在這個世界裡安定下來，但是你……很明顯不是那樣的。也許在準備充足的情況下也能達到一樣的效果， 但是你身上的力量粘合非常不穩定……事情發展下去的話，危險性會很大。”

“……”海利加有些呆滯，他沒想到自己身上還有這些問題，而且他還抱有一絲僥幸:“真的?”

“沒錯。”雷古納特毫不留情地點了點頭，“最好的可能性也不過是你們二者其中之一的存在，吞噬掉另外一個……從現實情況和力量對比來看，你被吞噬掉的可能性反而還更大一些。在此之後，失去了這個世界本源靈魂限制和壓抑的他，將會漸漸失去理性，變成喪失理智的怪物，最終被這個世界的抑製力除去……將會是這樣的結局。”

“騙人……的吧?”海利加的表情變得有些呆滯，“這麽說來……豈不是就像詛咒……一樣?”

“……不是詛咒……而是這種存在的方式本身就極其矛盾……我對此感到很遺憾。”雷古納特的聲音似乎也變得低了一些，“但是……你必須做出選擇……在一切都來不及之前……”

巨龍龐大的身軀重新隱回洞穴深處的黑暗，不再言語。

海利加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房間裡的。同伴們都在興奮地聊著，等到了「川蟬亭」之後要怎麽放松自己，要吃些什麽，玩些什麽——只有他自己，渾渾噩噩地躺在了房間的床上。

信息量太大……一時間難以消化麽?他坐起身來，苦笑著問自己，又苦笑著搖了搖頭，摸出身旁的小瓶子。

他已經不是當年那個遇到一點挫折和難題就止步不前的小男孩了。

猛地灌下藥水——重重地摔回床上。

他要找貝爾納多，好好問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