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廿九，一行人離蘇墨的目的地紫雲城已經很近了，正常速度的話，明天就能到達。

　　而蘇墨也終於在方子安他們的抱怨中回到了大路附近，不再找那些偏僻的地方走了。

　　實際上蘇墨之前也沒別的意思，走偏路只是為了讓方子安他們幾個人好好看一下那些底層普通人們的生活，不求其它的，能夠讓他們多一些思考也是好。這是一種無形之中的潛移默化。

　　畢竟等到了大墨安定下來之後，他要做的事很多，也需要信得過的同伴和幫手，他們和他的理念不能是完全相悖的。

　　傍晚時分，一行人恰好到了一個小鎮之上，便決定今天就早點兒休息了，找到鎮上的一家客棧走了進去。

　　“什麽?一間房300文?你搶錢啊！”蘇墨瞪著櫃台後的掌櫃的。

　　客棧掌櫃連忙賠笑道:“客官，您不是這邊的人不知道。紫雲城的物價一直都很不穩定，我們這些周邊的城鎮肯定也受它的影響，不巧的是，這個月城中的物價都漲了。”

　　站在一邊的包志飛皺了皺眉頭，卻沒說什麽。

　　方子安低聲對鄭如龍道:“300文確實有點黑了，這客棧的環境也很普通的。不過他至於嗎?我記得他身上不是還有從那個騙子那裡弄來的一百兩銀票吧?就算我們一人一間房，也一兩半的銀子。”

　　鄭如龍白了他一眼，懶得和這個“富二代”說什麽柴米油鹽的道理。

　　蘇墨對客棧掌櫃的賠笑直接免疫了，他轉頭道:“子安兄，包志飛，你們跟掌櫃的好好‘講講道理’！”說完，直接走到了懵逼的兩人旁邊，低聲道:“我們今天的預算只有一兩銀子，能省下多少，今晚吃什麽，就看你們倆的了。”

　　於是，在蘇墨的催促聲中，兩個人不情不願的走到了櫃台前，看到掌櫃的那有些詭異的眼神，尷尬極了。

　　其實蘇墨知道掌櫃的沒有說謊。除了大墨之外，各界都是各門各派的習武之人掌權，你能指望這幫人懂什麽是經濟嗎?物價這個東西完全就被商人給掌控了，說高就高，說低就低，老百姓們很是吃虧。若不是還有一個大墨做參照，那些唯利是圖的商人們還能做得更過分！

　　讓方子安和包志飛去講價，就是為了讓這兩個人放下身段來，讓兩個人知道行走江湖不是走到哪兒都是“啪”的一下一錠銀子甩過去了事！誰特麽身上沒事帶幾十公斤的銀子啊?銀票這種東西，人家小本生意也找不開！

　　然而事實證明，讓這兩個人去砍價還不如讓小月兒去呢！

　　在客棧小二的帶領下，一行人進到了客房之中。小二離開之後，蘇墨就忍不住怒罵道:“你們倆都是豬啊！你們是這麽省錢的?好！行！今晚我們四個人擠一張床！”

　　四個人?方子安和包志飛臉色瞬間就變了！這客房的床才多大?兩個人都已經足夠勉強了，四個人還不得人疊人啊?

　　“不……不是有兩間房麽……”方子安自己都覺得說話沒有底氣。

　　蘇墨臉色黑得跟碳似的，“嘿！兩間房！你還好意思說！讓你們講價省錢，錢倒是給我省了，600文，可特麽價呢?兩間房，還是300文一間！”

　　方子安低頭，包志飛面壁。

　　小月兒在旁邊看得笑眯眯的，她最喜歡看蘇哥哥訓斥別人了，覺得很有意思。蘇哥哥是他們幾個人中年紀最小的呢，為什麽他就懂得那麽多呢?

　　鄭如龍也是憋著笑道:“好了好了，

這種事你一開始就該讓我去的。”　　蘇墨在小月兒那裡拿了400文錢，扔給了鄭如龍，“你別管了，去安排一下今晚的夥食。我非得讓他們知道，什麽叫做當家要知柴米貴！”

　　鄭如龍給了方子安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沒辦法，誰叫你打不過人家呢?隨後便出門去了。

　　關上房門，聽見房間中傳來蘇墨的咆哮聲:“你們身上銀子很多是不是！來來來！都把銀子給我交出來……”

　　鄭如龍低笑而去……

　　……

　　蘇墨從來都是說到做到的人，到了晚上，果然就和那三人擠在了一個房間中睡下了。

　　當然不可能是人疊人的睡法，蘇墨性取向很正常！

　　他和鄭如龍睡床，另外兩人只能灰溜溜的躺地板上了。

　　幸好大家都是習武之人，身體不是普通人能比擬的，再加上天也熱，睡地板也不會遇到生病之類的事。

　　床上，鄭如龍和蘇墨相背而臥。

　　“蘇墨，問你個事兒。”

　　蘇墨閉著雙眼沒有睜開，輕身道:“都這麽熟了，你叫我孟瑾吧。我挺喜歡莫老給我取的字的。”

　　沉默了片刻，鄭如龍的聲音再次響起，“好吧，孟瑾。那天早上離開的時候，你和那位唐老先生單獨在一起說了什麽?後來我看見他眼睛都是紅的，是不是哭過?”

　　蘇墨睜開了雙眼，看了一眼靠在牆角邊的另外兩人，隨後翻身拍了拍鄭如龍的肩膀。

　　鄭如龍翻身，兩人面面相覷一陣之後，有些不自然的重新調整姿勢，躺平了。

　　“說到這事兒，我正想找機會問問你的意思。”蘇墨的聲音變得很低，只能床上兩人聽到。

　　鄭如龍沒有開口，等著蘇墨的說話。

　　“你……願意做唐書生唐大俠那樣的人嗎?”

　　鄭如龍愣了愣，輕聲問道:“你是說，像唐大俠那樣做一個可以為他人犧牲的大俠?”

　　蘇墨愕然，轉頭看向了鄭如龍，“你怎麽會這麽想?你要為誰犧牲啊?為他人犧牲你是不是傻了?”他沒注意控制自己的音量，引起了房間中另外兩人的注意，豎著耳朵聽著他說。

　　鄭如龍有些傻眼:“你……你的意思是，唐大俠……他傻?”

　　蘇墨沒想到鄭如龍如此單純，明顯是走歪了啊！顧不得其它的，他坐了起來，認真的道:“雖然唐書生的行為讓我很敬佩，但是我是真的認為他傻！他要聰明一點的話，就應該忍辱負重，為那無辜的十萬百姓隱姓埋名，然後揭穿赤衣樓的無恥行徑報仇！”

　　鄭如龍有些混亂了，“可……可是……”

　　蘇墨打斷道:“沒有什麽可是！你自己想想，若是按照我所說的那樣，赤衣樓今天還會存在嗎?”

　　他頓了頓，回頭掃了一眼已經睜眼的兩人，“你們不要想錯了，這個故事我要告訴你們的不是唐書生那種犧牲精神，而是做人要像唐書生那樣坦蕩蕩無怨無悔，並且要懂得審視適度，在關鍵的時刻做出最適合的選擇！唐書生的犧牲若能換來十萬百姓的存活，那才是真正有意義！”

　　看到三人都沉默了下來，蘇墨摸了摸額頭，對鄭如龍道，“你跟我來。有些事子安兄暫時不適合知道。”相處這麽久了，有些話敞開了說也無所謂，相信方子安也不會覺得有什麽的。至於包志飛，無視就好，又不是自己一起的。

　　鄭如龍跟著蘇墨到了小月兒的房間內。

　　小月兒已經睡著了，蘇墨上前為她掖了掖被子，然後倒了兩杯茶水，“坐。”

　　喝了一口水，蘇墨開口道，“我也不繞彎子了，直接跟你說明吧。那天走的時候，我從唐老先生那裡拿到了九階武學劍君心意，是唐書生的傳承。我不適合繼承它，所以，我想到了你。”

　　鄭如龍差點一口茶水噴蘇墨臉上，還好及時的控制住了。 那是九階武學！頂尖門派勢力真傳弟子才有的待遇！你怎麽說得跟路邊的大白菜似的！

　　咳嗽了兩聲，鄭如龍問道:“為什麽是我?”

　　蘇墨奇怪的看著他，“為什麽不是你?我不適合，方子安用的是槍，不給你我未必還給包志飛這個外人?”

　　“……”鄭如龍無言。對啊，未必給外人?

　　蘇墨揉了揉自己的額頭，“如龍啊，我突然覺得你好像有些矯枉過正了。這世上沒有人不是自私自利，不論你我，甚至是唐大俠。自私自利並不是一件壞事，只要我們能把握住自己心中的底線，就沒有什麽。打個比方說，你要救人，首先要考慮的肯定是自身的安全問題，你自己都危險的話，就不要去做好事了，不然只是多一個送死的而已。不要覺得做一個大俠，就應該萬事舍己為人，那不是大俠，是大蠢！聖人都做不到！”

　　鄭如龍沉思。

　　蘇墨等了片刻，道:“我跟你說說劍君心意的事兒吧。這本九階武學很強，有足夠的機緣的話，踏入煉神鏡都是沒有問題的。但是它有一個限制，那就是修習這門武學之後，必須要做劍中君子，也就是心懷坦蕩，不能有一些烏七八糟的觀念。不然的話，很容易就前功盡棄再無寸進！”

　　斟酌了一下，他繼續道:“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心懷坦蕩一時不難，難的是你需要一輩子都這樣。說句實話，我自問是做不到的……所以，這件事不急著回復我，你想好了再說。”

　　鄭如龍張了張嘴，最終點了點頭，“那我好好考慮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