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甘敬衣冠楚楚的隨著陳導前去赴宴。

　　這次是中影的飯局，既有為之前合作做總結，也有繼續聯合的意圖。

　　“陳導，我看這次的獎項肯定能斬獲不少啊。”中影的一個領導坐在右首，笑道。

　　飯菜還沒上桌，幾個人都在閑聊。

　　“不知道柏林那邊能不能拿到獎。”陳導微笑道，“相比較而言，還是國外的獎更帶勁些。”

　　眾人大笑。

　　甘敬跟著笑。

　　“這次的《梅蘭芳》，小甘演的也不錯，幸好陳導慧眼識珠。”有人提到在座的甘敬，順便繼續碰了下陳凱歌。

　　“甘敬是個很有天賦的孩子，你們有什麽路子可以拉一把。我覺得他還是很不錯的。”陳凱歌帶了甘敬過來就是為了幫他拓展下空間，他第一部戲是被自己選中做男主，某種程度而言，兩人的關系很密切。

　　“呵呵呵。”一個看著三十來歲的男人笑的有點不陰不陽，“甘敬呢，演戲天賦是有，就是這脾氣啊有點衝。”

　　本來好好的氣氛，突然冒出來這樣的一句，甘敬心裡稍有不爽，但面上只是笑。

　　“嗯，甘敬嘛，年輕人，難免脾氣衝了一點。”陳凱歌看了一眼這個中年人，“你們作為前輩，他有錯你們可以指點指點。”

　　“就怕年輕人火氣大，指點都指點不了啊。”中年人皮笑肉不笑。

　　甘敬終於開口了:“您怎麽稱呼啊?我哪裡得罪過您?”

　　他這樣直接問出來，桌上的氣氛頓時靜了靜。

　　很多時候，話是不能明言的，有些綿裡藏針就是需要那個綿來掩飾，即使你都摸到了尖銳的針。

　　陳凱歌臉上笑意斂去，心裡有些不滿，他覺得甘敬情商有點低，這件事明明是可以不這樣發展的。

　　一念及此，他不說話了，只是抿了口茶水。

　　“呵呵。”在這樣的晚宴上幾乎是被人指著鼻子問身份，中年人不怒反笑，“羅成，中影市場部的羅成。”

　　“噢，羅總，不知道您什麽時候指點我了?”甘敬問道。

　　羅成臉色有點漲紅，手指伸出來點了點，他從來沒見過這樣直接懟回來的新人。

　　往常，那些新人見到影視公司的人無不是萬分討好，別說自己指責了，就是自己不指責他們都恨不得上來被自己捏著耳朵罵。

　　這個人怎麽這樣?

　　羅成隻覺三觀有些破碎。

　　歸根結底，還在於甘敬沒在這個圈裡混過，他不是從圈裡底層一步步爬上來的，對於影視公司沒有敬畏。

　　甘敬見羅成久久不答，隻得聳了聳肩，不再追問。

　　可就是他這一聳肩在羅成看來就是極大的嘲諷和挑釁，他牙齒咬的咯咯響，怒哼一聲憤而離席。

　　陳凱歌的眉頭皺的更深了，看了看在座人的臉色，說了句:“羅總心情不太好啊。”

　　有人應承，有人不言——都是一個公司的，低頭不見抬頭見，更何況一個新人這樣囂張還真是挺物傷其類的。

　　“不過甘敬啊，你真的要控制下情緒，前輩們說話都是為了你好。我見過太多有天賦的人沉沉浮浮，首先態度要端正，知道麽?”陳凱歌轉頭對甘敬說道。

　　甘敬無奈:“導演，我很端正啊，我是真的不認識這位，也想知道他既然這麽說了，那一定是指點過我了。可我連認識都不認識，自然就問問他。”

　　“嗯。吃飯吧。”陳凱歌見他一連串解釋，便不再教育，

徑自主導飯局。　　經過這麽一出波折，飯局氣氛很怪異，甘敬也吃的無比別扭。

　　飯後，一整場沒怎麽被理會的甘敬跟到了導演身邊。

　　“陳導，這事不賴我吧。我是真的不認識那個羅成，也不知道他有什麽怨。”

　　陳凱歌緩緩看了一眼，道:“我倒是聽說羅成家裡有投資在奶粉產業。你明白了?”

　　“可這是他們行業有問題啊。”甘敬不平。

　　“我不知道他們家到底有沒有那個什麽氰胺，但我想即便沒有，面臨這場風暴也是損失慘重吧。”

　　“……”甘敬怔住了。

　　這場由他而始的奶粉風波確實是把奶粉產業的蓋子給掀開了，對於整個行業都是打擊。

　　“那他們確實做錯了怎麽辦?”甘敬迷惑了。

　　“所以是不是能有更溫和的方式來解決?”陳凱歌擺擺手，“當然，我只是和你探討，不是說奶粉這個問題就要那樣。推而廣之，進一步的說，不是面對奶粉，面對其他事情，你是不是可以用更溫和的方式?比如羅成，他就是說你幾句，你笑笑過去又能怎麽樣呢?”

　　“現在你這樣， 中影的人還能待見你嗎?”陳凱歌意味深長的問道。

　　甘敬不服氣，可聽了導演的話又不知道如何辯解。

　　半晌，兩人走了好長一段路，甘敬才說道:“對就是對，錯就是錯。”

　　“嗯。”陳導只是輕聲應了一下，這符合年輕人的世界觀，他也不能強求。

　　可沒想到甘敬接著說道:“在他的立場上，我的做法傷害到他了。可單純作為一個消費者，我指出錯誤有何不可?”

　　陳凱歌歎了一口氣:“你不是個單純的消費者。相比較消費者，你身上有一層別的身份。你能引起更多社會的注意力。”

　　“那這是好事！”甘敬斬釘截鐵的說道，“掀蓋子就能掀的更徹底。”

　　“但願吧。”到了這時，陳凱歌反而有些欣賞甘敬的固執了。

　　甘敬也不願意再繼續說了，他感覺自己和導演的角度不同，不能強求每個人都接受自己的想法，更何況，某種意義上而言，只要他自己問心無愧就行了。

　　等到兩人要分開的時候，陳凱歌看著甘敬說道:“甘敬，好人難做。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堅持下去，中影這邊，暫時性的怕是……”

　　陳導這也是掏心窩子的話了，甘敬很感激的說道:“我理解。我不怕。”

　　導演拍了拍他的肩膀，坐進車子慢慢離開。

　　中影?暫時性的?沒片約?沒劇本?

　　甘敬心裡閃過幾個念頭，正眉頭深鎖之際，一通遠洋電話打了過來。

　　“甘敬先生，你願意在《宿醉》中出演幾個鏡頭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