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這話用到左軒老家張大爺跟王大爺身上那真是烏龜配王八——絕了。

　據說，張王兩家還是爺爺輩的時候，就成了一牆之隔的鄰居，那時候，兩家人有事就你幫我托的像兄弟一樣和睦，如今算起來也有好幾十年了，幾十年來如一日的感情讓兩家的後輩早就不分彼此了。

　張大爺有一男一女兩個小孩，男的叫張傑兵，女的叫張傑豔，都在縣裡的重點高中，和左軒一樣，都是村裡點了名的狀元戶。因為長期負擔兩個小孩高額的學費，祖輩靠著幾畝地過日子的張家砸鍋賣鐵後還欠下了一屁股債。

　王大爺長張大爺幾歲，老伴幾年前去世了，也是一男一女兩個小孩，男的叫王初軍，女的叫王初平。他的一雙兒女自認為不是讀書的料，高中沒畢業就雙雙輟學外出打工掙錢了。因為沒有什麽大的開支，又有兩個人在外掙錢，相對於張家來說，王家日子要寬松許多。

　因為王初軍兄妹倆在外打工，一年到頭也難得回一趟家，家裡也就缺少勞力，每到農忙時節，張傑兵兄妹倆總會從縣城趕回來幫忙。平日，王大爺有個什麽頭痛腦熱的，也總是張大爺送去抓藥看醫生的。

　因為王大爺有張大爺家的照顧，王初軍兄妹才得以安心在外掙錢。

　兄妹倆也是明事理的人，逢年過節回家，總會給傑兵、傑豔封個百十來塊的紅包或捎套時髦的衣裳。每當張家手頭緊，缺個零用錢買農藥化肥的時候，不用開口，王大爺自會給他們家送去。

　這年，張傑兵高考大捷，成了村裡第一個考上省城重點大學的人，這可把張大爺樂壞了。然而，沒樂幾天，張大爺就范愁了，家裡早已是揭不開鍋，拿什麽給兒子交那上萬元的大學學費呢?

　借，這是張大爺唯一能想到的法子，可是背了一屁股債的他又能去哪借呢?

　就在張大爺借錢四處碰壁的時候，王大爺過來了，手裡揣著一本存折。

　“張老弟啊，傑兵這孩子考上了重點大學，是祖宗幾世修來的福份。我知道你正為他高額的學費為難，我這裡有一萬塊，本來是留給初軍辦喜酒用的，你先拿去給傑兵交學費吧，別誤了孩子的前程！”王大爺慷慨的說。

　“這怎麽行呢，初軍眼看就到成家的年限了，這錢我說什麽也不可以挪用啊！我還是去信用社借吧。”張大爺不敢接，百十來塊的還好說，可一萬塊這麽大筆，而且是為初軍辦喜酒準備的，他不得不衡量一番。

　“我說張老弟啊，你怎麽這麽傻呢，借誰的不是借啊，更何況借信用社的還要付利息！”王大爺笑著說。

　“我說孩子他爹，王大哥一番好意，咱就領了吧，眼看傑兵就要報到了，信用社還不一定肯借給咱們呢，咱去年借的到現在都還沒還清！”一旁的張大媽說。

　“你以為是百十來塊啊，這可不是個小數目，怎能說借就借！”張大爺怒斥了一句他的婆娘。

　“我說老弟，你要是怕一萬塊數目太大，不敢向私人借，那就像你跟公家借一樣，也寫張借據給我，這樣能成嗎?”王大爺說，他知道張大爺剛才那句話的言外之意是說給他聽的。

　“這樣?我考慮考慮。”張大爺還是不敢答應。

　“孩子他爹，你是不是老糊塗了，這事你還有什麽好考慮的，眼看傑兵就要開學了，我看你能從哪裡給他變出學費來。王大哥可是看著傑兵長大的，又不會害你，怕什麽呢?”張大媽罵道。

　“那好吧，我就先寫張借據，年內一定還清！”張大爺思來想去，著實沒有更好的法子了，這才答應下來，只是心裡總覺得不痛快。

　一年後，張大爺兩口子不分晝夜的去工地給人家打散工，再苦再累的活都乾，總算掙足了一萬來塊錢。傑兵在老師的幫助下，成功申請了助學貸款，不用家裡寄學費了;傑豔因為成績優異，獲得了學校的保送。於是，夫妻倆就商量著把借王大爺的那一萬塊錢給還了。

　還錢的時候，王大爺去找那張借據，好當面撕毀，可翻箱倒櫃硬是沒找出來。夫妻倆當時也沒好再說什麽，只是張大爺總覺得心裡壓著塊石頭似的不舒服。

　接下來的幾年，張大爺總會為了借據的事去找王大爺說說，可王大爺總說忘記放哪兒了，等哪天有空再仔細找找，找出來就撕掉。

　這話一說就是幾年，人卻一直沒有動，借據也沒找出來。

　時光飛逝，張傑兵讀完研究生，參加工作都幾年了。張傑豔則還在讀法律博士學位，她的理想是當一名為民請命的律師。王初軍早已成家，孩子都上學了，王初平也嫁為人妻，現在已是二個孩子的母親了。

　沉溺在喜慶裡的兩家老人也就把借據的事給淡忘了。

　歲月催人老。那年歲末，氣溫突然降低，王大爺因年事已高，抵禦不住寒冷，沒到過年就伸腿找他老伴去了。

　整理老人遺物的時候，王初平的兩個小孩翻出一本發黃的筆記本，於是就為了爭搶而打起來。這時候，王初平從孩子手中奪過筆記本，隨手番了一下，掉出一張紙片，原來是那張一萬塊錢的借據，立據人正是張大爺。

　“哥，瞧，你外甥剛翻出來的一張借據。張大爺幾年前欠咱爸的一萬塊錢到現在還沒還呢，要不等咱爸過了頭七，你再去催催?”王初平拿著那張借據對王初軍說。

　“是有些年頭了！張大爺一家子照顧咱爸這麽多年， 從來就沒說過半句多話。現在，咱爸剛過世，你就去催人家還線，於情於理都有些不妥吧！張大爺又不是那種欠債不還的人！”王初軍接過那張借條看了看，吞吞吐吐的說。

　“他們家傑兵都參加工作好幾年了，張大爺不可能沒錢還給咱爸吧?會不會是張大爺把這事給忘了，我看還是給張大爺提個醒好些。”王初平說。

　“傑兵是工作好幾年了，可傑豔還在上學啊！再說，張大爺為了供兩個孩子念書，欠了不少的錢，先讓他們把別家的還清不遲，反正咱現在又不缺錢！”王初軍說。

　“我聽村裡的人說，傑兵是在國營單位當官，工資高著呢。傑豔可是在讀博士，帶工作的，不用自己交學費。他們家欠的債早就還清，就差咱爸這一萬塊了！這一萬塊可不是小數目，相當於咱們兄妹加起來三個月的工資呢。”王初平說。

　“我又沒說不要，只是覺得現在去討債會讓人說閑話，畢竟是這麽多年的鄰居，趕明年我建房的時候再去要吧，那時候人家就不好說什麽了！”王初軍說，原來他心裡早就盤算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