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偉坐下後,掏煙先敬李正一,然後自己抽上一口,才說:“我這幾天靠人搭橋,摸到陳項明的身邊,發現他最近跟LC區的小四哥手下走得很近,我出高價從他人口中買到消息,說陳項明雇了幾個人。陳項明無意間透露過口風,聽他語氣很得意,雇的幾人恐怕不是一般混子,也許是心狠手辣之輩。”
心狠手辣之輩指的是混成精了的老混子,跟普通混混完全是兩碼事。小四哥是誰?李正一沒什麽印象,四爺倒知道,前世陰溝裡翻船,被直接弄進了大牢。
李正一接過煙,也點著抽上,說:“你混到他身邊,沒問題吧?”
羅偉不屑地說:“他只是一個二世祖,其實沒卵用。混到他旁邊很簡單,幾句話的事。”
李正一說:“你今天特意趕回來,就為這事?”
羅偉說:“這只是一方面,另外主要是今天發現陳項明臉色非常不好看,陰沉得嚇人。我偷偷打聽,據說因為過幾天是什麽情人節,他約人沒成功,好像有點掛不住面子。下午又見他在不停地打電話,情緒很激動,張嘴閉嘴就是必須要斷人手腳。時間緊,我沒法弄到具體的信息,擔心他過兩天就可能動手。所以我特意趕回來,讓你能事先做點準備。”
李正一原本很淡的目光漸漸變冷,高價雇心狠手辣之輩,目的不僅僅是簡單揍人一頓了事。看來陳項明是想讓自己殘廢,甚至要命都有可能。一件簡單的事情,僅僅口頭上落了面子,他居然敢如此做?這要心靈扭曲到何種地步,才能做出這樣瘋狂的舉動?
“他這是在找死啊。”李正一喃喃說道,“既然他想坑爹,那就不要怪我做一次推手。”
羅偉得到最終答覆後,一口氣把溫度適宜的熱茶喝完,也不再囉嗦,不顧李正一歇息一晚的提議,連夜趕往襄寧市。
羅偉走後,李正一收拾一下偏屋,上了樓,看到李父李母、崔興發三人坐在二樓的堂屋,桌上擺著飯菜,很顯然在等他。
見李正一上來,李父問:“怎麽就不讓人家一起吃個飯?”
李正一說:“他事忙,要趕回去。”
李父隨口哦了一聲,便不再問,端起碗,招呼三人吃飯。
吃飯期間,李母嘮嘮叨叨說一些陰雨天影響生意的事,李正一和崔興發就隨口附和。李父卻一直不哼聲,板著褶皺的苦臉埋頭吃飯。
吃完飯,李母收拾完碗筷,閑聊一會就去了裡間。崔子話不多,不久就跑去自己房間抱著年前李正一買回來的《天龍八部》啃得不亦樂乎。
二樓堂屋只剩下李家父子倆,李父說:“剛才不好說,現在想問問你,你跟羅偉神神秘秘的,準備做什麽?”
李正一知道有些事情瞞不過父親的眼睛,又不好細說,只能大而化之地說:“上次混混鬧事,搞得太被動,我讓羅偉去打聽打聽情況。”
李父說:“年前在老屋,你跟我和你媽說過,說再也不走曾經的老路。可我發現,你只是換了個地方而已,從莫公鄉換到襄寧市,做的事情還是逃不脫混混這一類。”
李正一很無奈地說:“爹,我真的沒有再走以前的路。不管你信不信,但我知道自己沒有偏離要走的道路。現在這樣做,不是我的本意,我想著見招拆招,對方也許能夠網開一面。但事實上,我根本就沒有想到,一句話落下的面子,可以讓對方如此鍥而不舍,非要跟我過不去。您知道,我不是那種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人,
泥人都有三分土氣,他想讓我難過,我就必須防他一手,我不想事到臨頭再去後悔,到那時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李父不滿地說:“我從一開始就沒有看到你有息事寧人的打算。”
李正一說:“息事寧人?跟誰息事寧人?上一次來的混子還是幕後指使的人?”
李父說:“無論是誰,你都可以退讓一步,退一步海闊天空。”
李正一說:“上一次的事涉及到兩撥人,明面上來鬧事的三個,最危險的那個基本沒問題,已經搞定。另外兩個是跟幕後指使人有關聯,擺平這兩個人沒什麽意義,必須先把幕後指使擺平。”
李正一進一步解釋說:“爹,你沒見過這個人,他根本就是一個無法理喻、睚眥必報的二世祖。仗著家裡有錢,受不得半點委屈,心靈扭曲自私自利。就算我按您說的去做,去跟他主動和解,並不見得就能得到他的原諒,相反,很有可能成為他進一步欺壓的理由和借口。”
李父臉上不滿更甚:“你這是狡辯,你根本就沒有去接觸過,怎麽就知道對方是你認為的這種人?”
李正一說:“我看人還算準。”
李父歎氣道:“正兒,到這種時候,你還要用這種理由來為自己開脫嗎?知子莫若父,你有沒有識人的本事,我做父親的還不明白?你才多大?”
李正一頓時無語,他說看人還算準說得理所當然,用的是前世四十歲的心態在說。可他忘記了眼前的處境,他已經重生回來,才二十歲剛剛出頭。一個二十歲的人,用一句看人還算準來作為自己衡量他人的行為依據,在知根知底的父親眼裡,確實顯得荒唐。
李正一冷靜地說:“爹,我並沒有騙您,也沒有欺騙您的必要。也許您認為我說的是謊話,也許您認為我一直是在狡辯。但實際上,我說的都是真的。路遙知馬力,時間久了,您自然就知道你的兒子是不是在敷衍你。”
李父搖搖頭說:“那都是後話,這一次的事情我就能預感到不好過。報警吧,正兒。”
李正一無奈地一笑:“怎麽報警?”
李父一怔,報警打電話,還能怎麽報?
看著李父疑惑的眼神,李正一解釋說:“我的意思是,報警用什麽理由?總不至於對警察說,我知道有人要對我不利,所以報警。先不說人家警察是否相信,就算相信我們的話,警察怎麽處理?去抓人?沒理由。保護我們?更不現實。”
李父無言以對,最後擺擺手去了裡間。進去時,他盯著李正一看了很久,目光中有疑惑,有不解,更多的是擔憂。他在心裡一直琢磨自己的兒子,以前的兒子雖然混帳,但他一眼就能看透。可現在人似乎長大了,卻變得怎麽都沒法讓人看得清明,他真的很怕,怕自己兒子一不小心步入邪路,再也無法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