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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爭，不僅對活人殘酷，對死人亦複如是。所以盡管他已經做下了數不清的殺虐，可面對那些死去的將士時，依舊還是會生出不忍。

　李碩靜靜看著遠方形成包圍之勢的那點點火光，微風一吹，漂亮極了……

　“活了兩輩子，也算是活出新高度了。塵歸塵，土歸土，這樣挺好。”李碩長歎口氣，道。

　裴行儉站在一旁，臉上露出堅毅之色，扭頭看了他一眼，忽然笑道:“將軍，末將忽然想起來，來時娘親曾給我說的那門親事，聽說那小娘子在長安城裡也是有名的漂亮。娘親為了給我說成這門親事，可是廢了很大的力氣。”

　“哦?那你小子可有福了。”李碩輕松的笑笑，羨慕道。

　“本來說好回去後就成婚的，看來……看來末將是無福消受嘍。”裴行儉說話的聲音哽咽了一下，隨後輕松的笑笑。

　李碩當下便笑道:“那怎麽能行，聽說過讓爹讓娘的，還沒聽說過讓媳婦兒的。”

　裴行儉嘴角抽搐了一下，哈哈大笑:“讓爹讓娘?將軍說話真有趣。”

　沉默了些許，李碩面色堅定的轉過身來，堅毅道:“我們一定會活著回去！你信嗎?”

　裴行儉無謂的笑笑，卻仍是語氣堅定的點點頭:“信！將軍說的話從未食言過。”

　只不過他們都清楚，這場戰役過後，能活下來的，寥寥無幾。

　

　鼓舞士氣的方法很多，有的將領天生有一種人格魅力，能令麾下將士無條件地心甘情願為他效死，一場戰爭，一座城池，軍令一下，無堅不摧。

　而且，對於這種‘蠱惑人心’的事情，李碩尤其在行。可是眼下，他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所有的語言，在瀕臨死亡的時，都會顯得格外的蒼白無力。

　可是他還是想試試，就像那日在無望山時，明知一死，但也要死得其所才好……

　簡陋的中軍大帳裡，李碩坐在地上，面前擺著一壇渾濁的黃酒，這是臨行前周延硬塞給他的。

　若是他有命回夏陽，這壇酒是要再還回去的。但是他與周延都明白，這壇酒……便是訣別。

　片刻後，六個副將紛紛走了進來，看到地上的李碩後先是一愣，後紛紛露出一抹悲涼的微笑。

　“都來了，坐吧。”李碩笑著擺擺手。

　六人也都不再客氣，隨意的圍坐成一圈。

　“看看這是什麽?”李碩嘿嘿一笑，像極了一個得意的小壞蛋。

　莫淼哈哈一笑道:“這可是好東西啊！不過將軍您也忒小氣了點，就一壇酒哪夠分的。”

　“這可不是給你們分的。這壇酒只能有一個人喝。”李碩轉顏一笑。

　嶽陽盤膝而坐，笑的真誠道:“那不知在座的兄弟們誰能有幸喝到將軍的酒。”

　李碩兩手一攤，環視了一圈，笑道:“那就看各位誰有這個本事了，小爺可是做生意起家的，想來不做賠本買賣。”

　接著，李碩雲淡風輕的指了指外面，道:“現在外面有八萬人等著割咱們的腦袋，但小爺很想要跟那些蠻子比一下，看看誰能剁下誰的腦袋。一會兒出去後，誰砍得腦袋最多，這壇酒就是誰的。”

　裴行儉哭笑不得，起身道:“將軍倒是做的一手好買賣，不過這單生意末將接了，這壇酒，將軍可要給俺保存好了。”

　然而此時的莫淼也站了起來，大笑道:“這麽好的事兒怎能讓你小子一個人佔了，俺老莫這肚子裡也想喝酒了，這壇酒必須是俺老莫的。”

　方遠噌的站了起來，笑著踢了莫淼一腳道:“老莫，你他娘的當老子是空氣了?這壇酒老子要定了！”

　……

　李碩坦然一笑，抬手將酒壇放在了正中的空地上:“今日！在下就把這壇酒放在這中軍帥帳裡，誰砍得腦袋最多，碩，親自給他斟酒！”

　“眾將聽令！”

　“末將在！”

　“進攻！”

　……

　所有人都很坦然，他們明白一切的結果，明白此時的境地。可他們仍然無謂，軍人的血性告訴他們，身可死，心不移！

　一支軍隊有了士氣，才能戰無不勝。李碩不確定這隻大唐的軍隊是否戰無不勝，但他卻很清楚。

　此刻！這裡的將士！從將軍到士兵，都已做好了身死的準備！

　不論他們是不是雄兵，但此戰過後，他們都是英雄！泱泱王朝裡的無名英雄！

　……

　半個時辰後，大唐的陣營中忽然火光大亮，所有的將士全部怒吼著衝了出來，向著西南方向的薛延陀部衝了過去。

　死也要死的有意義，所以李碩決定以這兩萬大唐將士為代價，給與薛延陀部一次重重的打擊。

　如此一來，等到‘東征’的大軍到來時，定襄的局勢將會好打很多。

　面對兩萬氣勢如虹的唐軍，薛延陀部的大軍不再選擇後退，而是盡數衝了出去，與唐軍正面交鋒。

　他們很清楚，不能再拖了！

　兩軍交戰的那一瞬間，所有人紛紛揚起了手中的刀劍。嘶吼著，瘋砍著。血液的腥味瞬間彌漫開來。

　僅僅一輪衝鋒，不到兩萬的唐軍便付出了數千條生命。薛延陀部更是損失了將近三千多人。

　人們的腳下布滿了屍首， 有敵人的，也有袍澤的，可悲的是，活著的人都沒來得及將還在呼吸的袍澤拖回陣營，另一輪重逢便開始了！

　太慘烈了！每一次喊殺聲過後，都會有成片成片的人到下。每次短暫的寂靜後，身邊的人都會少去幾個。

　想想那些剛剛還在一起大笑的同袍，下一秒便沒了呼吸，李碩忍不住紅了眼眶。無數袍澤用命拚，用牙咬，甚至抱著敵人用手中的長劍將‘你我’全部刺死！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這股不要命般的打法，不僅僅只有唐軍，薛延陀部的將士也是同樣。不但震撼了周圍觀望的各國將士，也深深震撼了那些還未上過戰場的新兵。

　大唐的將士似乎全都變成了一個個不要命的瘋子。揮砍著，劈刺著，甚至撕咬著……

　大唐再次用鐵與血的方式震撼了所有敢於來犯之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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