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上走來四人,兩男兩女。其中一名男子約二十歲,一身玄衣。另外一名男子十七八歲的模樣,背著一把弓箭,肩上挎著箭壺。
有心人看到,定會認出這是軍中的神臂弓。
一名女子十七八歲,白衣長裙,長發束起。另外一名女子緊身黑衣,面含冰霜。
白衣女子柔聲問道:“水牛哥,從德州出來走了七八日,彭城什麽時候才能到?”
玄衣男子輕聲道:“明月,我也沒去過徐州。昨日過了兗州,大概再走兩天吧。”
白衣女子又問道:“水牛哥,你說咱們去徐州,能找到將軍的女兒嗎?”
玄衣男子黯然道:“將軍信中交代,女兒寄養在姑姑家。她姑姑在彭城田家莊,我們先去看看。”
這四人正是李宇珩、明月、丁寶、孟依依。
蕭翰離去的第二日,白刺史帶領五千人馬趕到德州。
白刺史有意讓李宇珩擔任德州刺史,白刺史自代留後,(作者注:相當於沒有得到朝廷正式任命的地方節度使)同時向漢朝皇帝報備。
李宇珩推脫了白刺史的好意,將德州交給荊罕儒和朱子誠兩人共同打理。
李宇珩要做一件必須去做的事情。
王清將軍的遺書裡交代,有個女兒寄養在彭城姑姑家中。若能找到將軍女兒,就將她留在身邊好好照顧。
這是將軍的遺願。
雖然這件事情托付給荊罕儒,但是他覺得將軍的事情自己責無旁貸。
明月聽說要去彭城,也要跟著。
丁寶一句:“恩公,我爹讓我跟著你”,就沒法拒絕。
剛好孟依依順道回師門,四人就這樣一路南下搭伴同去彭城。
孟依依的師門具體在何處,誰都不知曉。就連左四五也只知道令狐成隱世多年,消息只能通過秘法傳遞。
孟依依冷言道:“徐州彭城是淮南幫的地盤。”言語之間雖是冷冰冰,提醒之意明顯。(彭城指現在的徐州)
這位姑娘性子雖冷,內心卻不像外表那般冷漠。
李宇珩問道:“彭城不是淮北地域?怎麽會是淮南幫的地盤?”
孟依依奇道:“難道你不知道淮北節度使嶽戰天的另外一個身份是淮南幫的副幫主?”
要知淮南幫雖是大幫,尋常人鮮有聽聞,更何況幫中副幫主乃淮北節度使的這等秘聞。
記得善惡公子說過,江南美女靳問雀後來嫁給平浩氣,而平浩氣正是淮南幫的幫主。
李宇珩也想看看這位依依姑娘吃驚的表情,淡淡地說道:“淮南幫幫主平浩氣的夫人靳問雀可是一個大美女,號稱江南第一美女。”
果然,孟依依聽到後,臉上首次露出驚訝的表情。
李宇珩心裡暗笑,原來孟依依這位冰川美女也有吃驚的時候。
靳問雀的故事明月也知道,當日聽到李宇珩講這個故事的時候就恨不得殺了惡公子。
如今聽李宇珩再次提到,想起靳問雀的遭遇,不禁悠悠歎道:“靳姑娘好可憐。”
靳問雀的事情在南唐也非常隱秘,世人只知道南唐第一美女死去多年,卻不知她委身平浩氣,做了幫主夫人。
這些事情原本無人知曉,當年的知情人也沒有幾個活在世間。
孟依依也是聽師父偶爾說起,對這個江南第一美女無限同情。如今此事卻被李宇珩提起,就連明月也仿佛知曉其中隱情,孟依依首次感到李宇珩不像看起來那麽簡單。
“你們是怎麽知道的?”孟依依好奇地問道。
“水牛哥給我說過靳姑娘的故事。”
孟依依看向李宇珩,想要找到答案。
“我聽善惡公子說的。”
李宇珩原本就不想隱瞞,說到善惡公子的時候,忍不住在想兩位江湖奇人會去了哪裡。
誰知孟依依聽到後急切問道:“你見過他們?”
李宇珩還是首次看到孟依依露出如此著急的神情,心中暗道奇怪。
“依依姑娘認識善惡公子?”
孟依依也不答話,繼續問道:“他們在哪?你們怎麽認識的?”
李宇珩已經明白,孟依依和善惡公子之間一定認識,很可能關系還不一般。當即就把認識善惡公子的經過說給孟依依聽,只是隱去了契丹人行凶的一段。
丁寶也在旁邊,這些事情不便說出。
“惡公子作惡多端,這善公子也不是什麽好人。”
明月第二次聽到這一段,依舊忍不住憤慨。
孟依依聽到,頓時不樂意。
“善公子一向為善,怎麽就不是好人?”
明月冷笑道:“明知一個人作惡多端,解決掉就好了,費那麽大功夫幹嘛。”
孟依依氣道:“簡大哥求證大道,一心為善,你懂什麽?”
孟依依情急之下說漏了嘴。
“簡大哥?”李宇珩驚奇的問道。難道善公子姓簡?
李宇珩雖與善惡公子相處過兩日,卻不知善公子原來姓簡。
忽然聽丁寶說道:“善惡公子都是好人,惡公子有善公子跟著,也沒有做什麽惡事。”
明月和孟依依看向丁寶異口同聲道:“善惡不分。”
說完兩人才發現兩人竟異口同聲,頓時面面相覷略顯尷尬。
丁寶辯解道:“我爹說李大哥是好人,李大哥說善惡公子不是壞人,那就不是壞人了。”
眼看兩女之間氣氛不對,李宇珩趕忙轉移話題問道:“依依姑娘,你可知道天榜高手簡經義和善大哥是什麽關系?”
孟依依心裡吃驚不小,李宇珩知道的還真多。
原本覺得明月與李宇珩關系就不一般,丁寶更是視李宇珩的話為聖旨一般。有時候甚至懷疑若李宇珩讓丁寶去死,他都會毫不猶豫。
思索了半天,忽然又想起李宇珩的問話。若是直接告訴他,心裡又不太甘心。
“你想知道他們什麽關系啊?你去問你的善大哥就知道了。”孟依依說完就察覺兩道寒光射來,扭頭一看,明月正冷冷地看著她。
又向前走了數裡,孟依依忽道:“今日趕不到沛縣了,我們找個歇腳的地方。”
李宇珩看到已近黃昏,誠心問道:“依依姑娘知道哪裡有棲身的地方?”
孟依依伸手向前一指道:“前面有一座漢高祖廟,今晚可以在哪裡歇息。”
四人正往前走,忽然聽到一陣馬蹄聲傳來。李宇珩停住腳步,讓開道路站在路邊。
不一會,一行十幾騎從遠處馳近。看到李宇珩四人,這一行人突然停住。
只聽一人說道:“公子,這兩位姑娘可是標致的很啊,我等願把兩位姑娘獻給公子。”
明月和孟依依聽到之後,氣的當場就要發作。
李宇珩聽到辱及明月的言語,閃身到那人身前,只聽幾聲清脆的響聲。
那人仍然騎在馬上,一隻手捂住臉頰,已然紅腫。
原來,李宇珩突然施展身法,快速給了那人十幾個耳光,迅速退回原地。
旁人隻覺眼前突然閃過一道影子,只有明月樂呵呵地看著,心裡甜蜜至極。
水牛哥當是為自己出頭,教訓那人。
眾人中間簇擁著一位少年,衣著華麗。這位公子看了那人一眼,最後目光落在李宇珩的身上。凶戾的眼神一閃而過,轉眼之間換上一付笑臉。
少年公子在馬上作揖道:“敢問兄台,適才小弟的手下言語不當,還請贖罪。請問適才有沒有見過一個商隊從這邊經過?”
李宇珩看到這位少年公子還算知書達理,剛剛教訓了人家手下,打也打了,人家又賠禮道歉。所以據實回答:“一路走來,未見路過商隊。”
公子看了看明月和孟依依,又看到丁寶身後的神臂弓,衝著眾人喊道:“正事要緊,我們先走。”
等這十幾人走遠,明月笑道:“水牛哥,你的身法好快?剛才真想殺了那人。”
孟依依一向都是惡狠狠冷冰冰的,此刻竟也有些溫柔地看著李宇珩。
如果剛才李宇珩沒有出手,恐怕現在四道溫柔的眼神隨時會變成四十把殺豬刀落在李宇珩身上。
李宇珩安慰兩人道:“如果因為人家一句話就殺人,那我們豈不成了惡人?”
孟依依插道:“教訓他們一下也好”。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李宇珩拉長聲調,儼然一付高僧的模樣。
明月接道:“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水牛哥,我懂了。”
孟依依驚奇的看著明月,心想,這傻丫頭,李宇珩要是把她賣了,她還要幫著數錢吧。雖然覺得李宇珩剛才也不是十分英勇,總是覺得心裡痛快。
經過這麽一出,四人不再說話,不知不覺間趕路的速度加快,終於在天黑之前趕到漢高祖廟,廟門口有碑文記載。
漢高祖劉邦平定叛亂後,專程到魯國以太牢之禮祭祀孔子,在回家鄉豐縣途中,路過沛縣境內的泗水亭,沛縣父老宴請他,教總角之童唱大風歌,後人稱歌風台。
孝惠帝元年,劉氏封國皆建高祖原廟,孝惠帝五年,以高祖曾任職泗水亭,故於泗水亭陽建漢高祖廟。
明月聽李宇珩讀完碑文,問道:“我們一路走來,怎麽沒有看到泗水亭?”
李宇珩略一考慮,猜道:“泗水亭可能在前面吧。”
孟依依忍不住道:“碑文上記載的泗水亭,那一定是在附近。趁著天還沒有全黑,我們去找找?”
李宇珩仔細看了看碑文, 然後道:“不用找了。”
孟依依問道:“為何不用找了?”
李宇珩道:“碑文上寫的清楚,泗水亭陽建漢高祖廟。陽面就是南面,我們自北往南走,碑文上說道泗水亭又在附近,可見這泗水亭早已毀壞無存。”
孟依依重新看了碑文,還真是這麽回事。
四人進入廟門,看到一座大殿,大殿下方有石階,石階中間雕龍。
大殿高三丈,鬥拱立頂平簷鋪瓦。正所謂秦磚漢瓦,瓦塊上雕有青龍、玄武、朱雀、白虎等多種圖案。可惜年久失修,殿前地面上鋪的瓦磚殘缺不全。
進入大殿,居中的正是漢太祖高皇帝劉邦,蕭何、張良居左右侍立。像下方有供桌,桌上沒有貢果也沒有香爐。
李宇珩心想,看來這裡好久沒有人管了,所幸大殿完好,遮風避雨尚可。
丁寶找到一盞燈,燈中香油所剩無幾。
眼下還不算太黑,眾人動手打掃出一片乾淨的地方,拿出乾糧、清水食用。
明月一聲不吭的吃著,李宇珩心裡過意不去,心想明月下山以來,跟著他四處奔波,打仗,連一頓飯都沒有好好吃過。
丁寶也不挑食,拿起就吃。
孟依依吃的時候蹙起了眉頭。
李宇珩看到,琢磨著明日到了彭城帶著三人好好吃一頓。
四人吃完說了一會話,李宇珩講了高皇帝的一些軼事,明月饒有興趣的聽著。
正在這時,聽到門口有人唱道:“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