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煉幽河的玉石,煉製出丹藥交給張三秋後,季寥便在太微閣靜修。
一連過去三月,他足不出戶。
期間蘇小可來過兩次,見他沉浸修行,便沒有打擾。
凌霄的弟子碧遊倒是從未來過。
這日,春暖花開,季寥長長吐了一口氣,不免歎息一聲。他閉關之中,著力推演元神之道,始終有一個阻礙繞不開,差了那麽一點,沒法揭開元神之道的神秘面紗。
他雖料到此事艱難,但一直受挫,心情未免差了一些。
心知欲速則不達,季寥決定休息一段時間,再繼續參詳元神之道。
此所謂一張一弛。
閑下來,季寥暗中觀摩青玄內外事務,頗是有條不紊。這有青玄數千年來慣性的原因在,亦是眾人漸漸接受了吳道德當掌教的事實。
“師叔祖。”三個月以來,吳道德首次拜會季寥。
季寥見他神怡氣寧,說道:“你已經把天地鑒煉化,今後執掌青玄,更是名副其實了。”
吳道德說道:“都是仰仗師叔祖的庇護,徒孫方有今日。”
季寥擺擺手道:“客套的話無需多說,你找我來還有何事?”
吳道德道:“一是為了來致謝,二是師叔祖尚未舉行還丹大典,不知師叔祖需不需要舉行?”
季寥心中一動道:“我師兄曾說有些事我還丹之後,自會明了,是否跟還丹大典有關?”
吳道德說道:“舉行還丹大典時,師叔祖可以溝通祖師,或有造化。不過師叔祖放在煉成元神之後,舉行大典,亦無不可。”
季寥道:“算了,你的即位大典尚未舉行,我就不奪你風頭。”
畢竟他固然在元神之道遇到關卡,但要破開,亦是遲早的事,沒必要急於一時,失掉平常心。
吳道德道:“除此之外,尚有最後一件事。徒孫掌管天地鑒,對青玄五峰發生的事,多少有些了然,因此無意間覺察到紫府峰的祖師殿似有些不對勁,所以師叔祖若有閑暇,還請你去看一看。”
季寥心中一凜,紫府峰雖然不及太乙峰神秘,但也有些迷霧,那山腰處的祖師殿,也就是過去紫府峰那位清水真人居處,便是季寥沒法輕易窺測的地方。
而且畢竟碧遊是個女兒家,他無端端窺視,多少有些下流。
平日裡沒有注意到。
他道:“我這就去看看。”
吳道德道:“那就拜托師叔祖了。太虛一脈在我青玄畢竟特殊,徒孫著實有些不方便勘探究竟,還是師叔祖前去最是合適。到時師叔祖見到碧遊仙子,還請替我解釋一下,我非是有意窺探紫府峰,而是天地鑒自有靈性,無意得悉。”
季寥輕輕頷首。
…
…
雲煙繚繞,隱約可見一角飛簷,正是太虛一脈的祖師殿。
季寥尚是第一次來。
此處自來有清水真人留下的禁製,等閑難近。
季寥廢了一番功夫,方才進入。
不過他也察覺到,那些禁製多少有點凝滯,想來是隨著歲月變遷,逐漸失了威力。
如此倒也可以看出,當初清水真人留下禁製,多少有些無意為之。否則有心經營,區區五十余載,還不至於使其運轉出現瑕疵。
抵達祖師祠堂,季寥見到門縫半隱著,裡面有神妙的道氣,隱隱起伏。季寥用神念窺測內部虛實,總是被彈回神念。
他思忖片刻,決定親身探究虛實。
推開大門,只見四周的牆壁上都掛著圖畫。一共八幅畫,每一幅畫裡面都畫著天地、山川、草木、蟲魚、鳥獸等等人間萬物的圖形,更有神秘的道文和符號,晦澀難解,卻充滿宇宙至妙的道理。
混沌、太極、四象、八卦等等無不囊括其中,季寥心神一下子被吸引進去。
猛然間他心神一震,從沉迷至妙道境的狀態抽離。
他呼出一口氣,還好自己修行太上劍經,時時拂去塵念,方才沒有徹底淪陷進去。
原來這種種大道妙理,亦是一種欲念,只是更加高級,教人難以擺脫。憑借太上劍經的玄妙,季寥總算沒有徹底淪陷道心。
否則難免將神思虛耗,折損道行。
他收斂心神,看到正中的神龕下,碧遊正倒在蒲團上。
季寥將她扶起來,察覺她體內太虛八氣一團糟糕,神魂更是遭受重創,那一抹先天靈光亦越來越黯淡。
要是他晚些時候過來,她體內的太虛八氣可能直接爆發,使碧遊落個神形俱滅的下場。
季寥面色凝重,太清神符化出純淨的道力灌入碧遊體內。
那太虛八氣,皆是至為純淨的道家法力,屬性極端。
各自衝突起來,碧遊體內早已成為一灘爛泥。
季寥沒有吝惜法力,一路橫推過去,如同大禹治水,疏通河道。不知用了多少時光,渾身氤氳蒸騰,額頭亦冒出久違的細密汗珠,這才將碧遊體內最後一道失控的太虛神氣鎮壓住。
太虛神氣給控制住後,碧遊一口鮮血吐出,清醒過來。
她眼睛慢慢聚焦,看到季寥在身旁,先是驚詫,然後慢慢回過神,輕聲向季寥道:“多謝師叔祖相救。”
季寥道:“你體內的太虛神氣我暫時幫你控制住了,但你神魂遭受重創,有可能落下病根,終身無望大道。”
碧遊默然道:“徒孫妄自修煉神功,卻忘了欲速則不達的道理,才有今日之禍。若真無望大道,也是徒孫咎由自取。”
季寥微笑道:“你心態倒是好,早有覺悟,也不至於到如今的田地,不過。”
他話鋒一轉,又道:“幸好我前些日子為張三秋煉製出一批治療神魂傷勢的靈藥,趕巧還剩下一些,正好給你用。否則你這傷勢,多拖延一刻,便多一分風險。”
季寥說話間, 掏出一粒黑漆漆的丹藥,看著便令人惡心。
原來他看張三秋邋遢,特意在丹藥裡加了點料。不但看起來像是髒東西,聞起來味道也不怎麽好。
碧遊接過丹藥服下。
“味道如何,要是不喜歡,我下次試著改善口味?”季寥笑吟吟道。
“師叔祖果然跟師尊說的一樣,喜歡戲謔他人。徒孫懂一些藥理,還是明白丹藥裡面那一味海底淤泥,當是可有可無的。”碧遊認認真真回道。
她說完後,又掙扎著起身。
向季寥磕頭道:“但徒孫很是感激師叔祖救命之恩。”
地面上還有血跡,她真心實意磕頭,連玉潔飽滿的額頭都染上血汙。
碧遊卻並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