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爽的春意漸漸遠去,略顯灼熱的陽光,與零零散散刺耳的金蟬聲在告訴所有人,夏日就快到了,櫻池的櫻桃樹上蓋滿了紅菱菱的果子,池水激起的陽光透在紅透的櫻桃上很好看,讓路過的學子們不自覺的都會咽一下口水,如果不是書院不允許采摘,櫻桃樹早就枝丫亂飛了。
夏風一拂,櫻樹輕輕搖晃,幾顆熟透的櫻桃掉了下來,落到池塘中。池中剛長成的魚兒們一陣騷動,反應快的迅速竄了過來,尾巴一壓便探出頭來在櫻桃上觸了一下,發現不是自己能吃的,又鑽了下去,繼續在水裡閑散的遊著。
楊易坐在書院的雨亭中,背躺著靠在梁柱上,輕輕揮了揮手中的書,蕩開在旁邊繞去環來的蝴蝶,打了個哈欠,困意綿綿。
今日下午沒有上課,丘老院長帶著夫子們到京城的白山寺論學去了,學子們都各乾各的事,但不能出書院。
李頑和王飛將這兩個逗比二人組不見了蹤影,估計又書院側牆邊偷看劉寡婦洗澡了,雖然劉寡婦長得跟個成了精的倉鼠一樣,但這兩人還是樂此不疲,這或許是兩人唯一的共同愛好,按照慣例日落之前是不會回來的。
楊易將書抱進懷裡,整個身子都靠在柱子上,勉了勉嘴裡的口水,閉上眼準備睡個舒服的下午覺。
而在櫻池的另一邊圍著一群學子,似乎正在討論什麽事情。
“楚東升,我等都是同窗,所謂同窗如親故,親故有難,親歷相助是你該做的。”說話的是個貴族學子,叫朱世元,是安縣伯爵府的公子,年齡較長,為人闊氣,在學院中有一幫狐朋狗友,平日裡沒少欺負楚東升這樣的寒門學子。
在國子學中,寒門學子是很勢微的一群人,本來人就不多,又無權無勢,被欺負後就算告訴了夫子院長,頂多罰那群貴家子弟幾十板子戒尺,或者幾十篇為學論,卻會把自己逼上絕路,所以很多時候寒門學子們都選擇隱忍。
楚東升沒有說話,隻是站在原地低著頭動也不動,臉色慘敗,有些憤怒,更多的卻是害怕。
朱世元見楚東升既然不理自己,有些懊惱道:“是不是風太大,將我說的話吹走了?”
“不…不是。”楚東升往後退了一步:“可...那…那可是狗洞,”
朱世元身後一個學子狠道:“不就是叫你鑽進去撿一下蹴鞠嗎?如此推脫,難不成是看不起我等?”
“不…不..不是的!”楚東升使勁的擺著手。
朱世元看了看幾尺寬,黑乎乎看不見底的狗洞,蹴鞠掉到洞裡,因為洞口狹窄,裡面又有個小彎道,根本沒辦法從外面將蹴鞠夠出來,有些不耐煩道道:“你是選擇自己進去撿,還是我們將你塞進去撿。”
楚東升眼圈泛紅,眼淚幾乎就要奪眶而出,平日裡朱世元等人也常常欺負自己,叫自己跑腿打雜,自己都沒有什麽推脫,寒門學子來到國子學不容易,如果因為得罪權貴而丟掉了學業,那就是他的災難,也是家中老農父母的災難。
什麽膝下有黃金,什麽寧屈不辱,那是聖人才能乾的事,一個普普通通的學子,你就是站著死了,估計也不會有誰會多看一眼。
但鑽狗洞這種事,對一個文人學子來說,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的,如果自己鑽了進去,那他的尊嚴將徹底丟失,他的這一生同樣也將活在自卑當中。
朱世元身後的學子見楚東升還是站著不動,上前拍了拍他的腦袋罵道:“你真的聽不懂人話是嗎?”
楚東升閉上了眼睛,
準備接受一頓讓自己疼好幾天的揍時,但無論如何也不能去鑽狗洞,他也不知道如果對方把自己摁進去,他該怎麽辦,夫子們都不在,大喊大叫是毫無意義的。 就在他已經絕望的時候,忽然所有人的目光都抬了起來,他們看到一個人影走了過來。
那人提著的木桶,裡面裝滿了水,幾十斤的重量將那人壓的斜著腰一步一斜的走著,沒走一步桶裡的水都水左右一蕩,些微的漏灑出來,形成了一條長長的水跡。
那人走進了過來,也不搭理眾人,有些吃力提著水桶穿過人群,徑直走到狗洞前,左手把住桶把,右手撈住木桶底,腰上猛的一用力,嘩啦啦的一股腦兒將水全倒了進去。
在眾人驚異而又不明覺厲的眼神中,被水灌滿的狗洞裡,蔓藤包裹的豬尿泡蹴鞠輕飄飄的浮了出來。
眾人看的目瞪口呆,右腳輕輕將蹴鞠一順,便到了眾人腳下。
這人大家都認識,不就是來了學院一個多月,卻不怎麽說話的楊易嗎?
楊易吐了口氣,暗歎這群學子也是死腦經,“烏鴉喝水”的故事前世幾歲小孩看的動畫書裡就畫的明明白白了,雖然一個是利用石頭把水擠壓上來,一個是利用水的浮力將球灌出來,但原理是相同,隻是一個生活小常識。
眾人的陽關不由自主的跟著蹴鞠緩緩的滾動到朱世元腳下,碰了一下朱世元的腳踝便停了下來。
楊易看都不看朱世元一眼,一手提起了水桶走到楚東升面前道:“走吧,還看啥,你還想跟他們踢球嗎?”
楊易的行為似乎觸動朱世元的威嚴,年輕人好面子是必然的,做一個言出便有人行的感覺是有誘惑力的,有了這種感覺就會很討厭別人來挑戰自己。
自從來到書院之後,楊易是非常比較低調,話少說,事也少做,因為李頑和王飛將總是整天奇奇怪怪的圍在楊易身邊轉,眾人皆以為他們認識,所以雖然沒人知道楊易的身份,但也沒有誰想去招惹那兩個沒頭沒腦的家夥。
而此時楊易的所作所為讓朱世元很難堪, 冷冷的看著楊易,道:“這算是多管閑事嗎?”身後的一幫嘍丫θ琳疲駒居粵恕
“蹴鞠…已經給你們了。”楚東升微微諤諤道,他知道朱世元真怒了。
“我沒有問你!”朱世元抬手指了指楚東升示意他閉嘴,眼睛卻死死的盯著楊易。
楚東升很想再解釋,雖然他知道很蒼白,但現在這種緊張的氣氛誰都知道將要發生什麽事,空氣似乎都快凝固了。
楊易沒搭理朱世元問的廢話,抬手輕輕拍了拍楚東升的肩膀,示意他不要緊張,而眼珠子卻轉了兩圈掃了眼周圍,暗暗數了數這群貴族子弟人數,打架之前先分析形式這是必須要做的。
跟一群傻子講道理,那就和傻子沒有區別了。
對於校園懟架這種事,用駕輕就熟來形容楊易一點都不為過,前世作為一個老師眼中的老鼠屎,個子不算高卻從來都是坐在最後一排的小痞子,打架一定會是家常便飯。
眼前這群嫩頭青貴族子弟一個個故作凶神惡煞的樣子,在楊易看來簡直就是那種五十塊一天還不用給盒飯的龍套,自己要想跑,一個轉身就能甩出他們幾個身位。而做為名義上的頭頭,朱世元站在最前面強行裝逼,面門大開毫無防備,這就是在找死,自己一個撩陰腿就能讓他瞬間被KO,並且悔恨終身。
先下手的不一定會勝利,但後出手的肯定會吃虧,這種道理在楊易無數次懟架當中已經總結的非常明確,這是真理。
楊易放在身後的手緩緩的收攏五指,拽成一個拳頭,隻待一個時機便要先發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