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隱隱,江水迢迢。鳥雀起伏山間,歡鳴之聲猶如初生的孩童雀躍高暢。春光朦朧之中,一眼之極,滿目山林春色讓人神清氣爽。
本來當是一幅美輪美奐的山林春色,楊易此刻卻並沒有太多心思去欣賞這樣的美景,因為欣賞美景通常都要有與之對應的心情。
一條條永遠走不完的山路和永遠穿不玩山林,就好像是童話裡女巫魔塔前的那片迷霧森林,遠沒有外面看起來那麽安靜祥和。
能將腳粘的抬不起來的稀泥,能讓人瞬間暴斃的瘴氣,能讓胡綬都叫不出名字的凶獸。剛想坐下來休息一下,就會有無數拚了命往褲腿裡鑽的毒蟲蛇蟻,光看那些蛇蟲五顏六色的外表就知道被咬上一口會是什麽後果。
很難想像在這種環境中竟然有人能生存並且延續下來,楊易也終於明白為什麽笮族人會如此強悍,當年光太祖三十萬大軍都不能戰勝他們。在這樣的環境中延續下來的種族絕對是不可能懦弱的,並且表面上看笮族人僅僅只有幾萬人,但他們卻有綿綿無盡的大山做援軍。
光太祖能戰勝笮族人,卻戰勝不了大山中數之不盡的生靈。
楊易此時更慶幸的是自己沒有莽撞的帶著一萬北軍殺進蜀中,征服一個地方不單單只是打敗那裡的人,還要戰勝那裡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個生靈。
正午時分,一行人在一條活水小溪邊休整,按照楊易的規定,哪怕是活水,都必須燒開後才能飲用。
胡綬隨意的扳開道旁的一塊大石頭,用環刀將一條腳掌長的蜈蚣從裡面撥了出來,搖了搖頭對楊易道:“如果讓我在這裡待上幾年,熟悉了這裡的環境,我絕對有把握乾掉十倍以上的敵人。”
在大山中長大的胡綬,比任何人都清楚山神的憤怒是多麽可怕。
楊易蹲在溪邊,低著頭仍由自己臉上的汗水往下滴,自顧自的抱怨道:“這裡應該是魔鬼居住的方,人在這裡就是受罪。應該把這裡圈起來,然後在外面插上一個牌子,寫上原始森林自然保護區!”
猴尖兒端著一碗熱水和一個煮熟的雞蛋走了上來,遞給楊易道:“向導說我們至少要明天日落的時候才能到達康州府,而且是沒有意外的情況下。”
“弄明白什麽情況了麽?”楊易喝了口熱水,將雞蛋在石頭上一點一點的敲碎蛋殼,問道。
“猴尖兒搖了搖頭道:“沒有,到現在我們一個路人和山民都沒有遇到,向導說蜀中西南本來就人煙稀少,有時候可能幾天都遇不到一個人。”
一旁的胡綬見楊易眉頭緊皺,想了想低聲道:“公子,要不咱們回成州去?”
楊易搖頭道:“既然陶賀不想讓我們知道康州的情況,我們就算換一百個向導也沒用。”接過猴尖兒遞來的手帕,楊易擦乾臉上的水漬又道:“我們走的時候成州軍以保護為由將蘇府圍了起來,這就是在要挾我們不準回去。”
說話間,不遠處的樹叢輕輕晃動了幾下,陶盈盈的纖瘦的身子從那裡鑽了出來,眾人見她雖然剛剛擦拭過身子,卻依然香汗淋漓。
陶盈盈的身份大家都知道,因此連忙停止了話題,各忙各的去了。
陶盈盈到灶火邊取了一碗熱水,走到楊易身邊坐下,一邊使勁的吹蕩著碗裡的開水,一邊抱怨道:“這種時候就該痛飲兩口冰涼的溪水,為何一定要將水煮沸了才喝?著實讓人難受。”
楊易笑道:“這是我們這些人的怪癖,盈盈小姐大可不必跟我們矯情,您不在規矩范圍之內,您就是扎進水裡狂飲也沒人敢攔著你。”
陶盈盈見楊易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當然知道其中有貓膩。楊易和他的家將們怪癖很多這沒錯,剛開始陶盈盈還是很難理解的,比如楊易他們一天必須吃三頓飯,比如每隔兩三天就必須洗一回澡,又比如每人明天必須像草原上的野蠻人一樣喝牛產下的奶?
不過隨時時間的推進,陶盈盈發現那些莫名其妙的規矩中,卻總是有道理的。
陶盈盈笑道:“您是小女子的老師,老師都在遭罪,學生如何能獨善其身?”
楊易泯了泯嘴不置可否,奇怪道:“跟著我去康州也是為難你了,我以為你走不了幾步路就會放棄,或者一路鬧騰。”
“誰說女人就不能吃苦了?”陶盈盈反問道。
“誰吃苦也不該你吃苦,你可是成州刺史的寶貝侄女。”楊易其實很想問陶盈盈當初為何會被關在五仙寨的暗勞當中,可是一旦他問這個問題,無疑也會暴露自己。
陶盈盈並沒有繼續回答他的問題,將楊易手中已經喝完水的茶碗接了過來,站起身道:“趕緊收拾收拾趕路吧,我可不想今晚還在林子裡枕著月亮睡覺。”
眾人雖然騎著馬來的,可是山道難行,倒是有一半時間是人牽著馬在走,馬的作用不再是載人,而是馱貨物。
走走停停又行了一日,到第二日晌午時,眾人總算看到對山的山腳下有一個村落,這是楊易等人進入康州之後第一次看到有人煙的地方。
望山跑死馬,一座山的距離,足足行了兩個多時辰才到了那個村落前面,可是當眾人進入村子之後,卻發現這個小村裡面竟然一個人都沒有,經過胡綬等人的查看,也沒有發現有打鬥痕跡,不像是被賊人劫掠過。
叫來向導詢問,他也不知道為何會如此,隻說以前這個村子是有人居住,並且告訴眾人再往前行幾個時辰會有一處縣城,那裡有官兵駐扎。
楊易心中不好的預感越加強烈,再往前走時便越加小心,不過除了仍然見不到人煙,並沒有發生什麽意外。
日落之前,楊易等人到了一個康州府治下的小縣城,聽向導說這裡是古川縣城。
康州是一個多民族混居的地方,西南之地基本上居住都是笮族人,而東北方向包括康州府城又集居著大量的漢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