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的變化其實只在一瞬間,大光援軍的到來,由守轉攻的變化,讓驕傲的凶狄人似乎有些沒有回過神來。
馳騁天下的凶狄鐵騎從來都是戰場的主宰,在他們眼裡,敵人只有兩種,一種是活人,一種便是死人。
凶狄人高傲的認為自己與生俱來就應該是牧羊人,圈中牛羊無論大小,無論肥瘦,他們的生或者死,只會在牧羊人的點頭之間。
然而,今天戈都安卻發現自己遇見了天下間最奇怪的事情,關在圈裡的小羔羊竟然試圖跳出木圈來,咬他這位高貴的牧羊人。
這是天神絕對不可饒恕的事情。
戈都安笑道:“羊群就是羊群,一對笨重的犄角如何比得群狼的利牙?讓我們的小綿羊見識一下草原狼的憤怒吧!”
“嗚!!!”幽長的號角聲再次響徹整個戰場。
而且這次號角聲明顯有些不一樣,低沉的聲音就好似狼王在呼喚狼群,帶著幾絲蕭殺,帶著幾絲憤怒,讓人仿佛看到一隻孤傲的狼王,站在圓月之下仰天長嘯,那種無孔不入的畏懼感,直滲入每個人的腦海中。
號角聲就如一針興奮劑般,狠狠的刺痛了所有凶狄人,它們開始瘋狂的撲向自己眼中的獵物。
同時,凶狄中軍營帳再次分流出三千騎兵,毫無畏懼的撲向身後殺來的江湖眾人和綠林好漢們,這三千騎兵無論從樣貌還是氣勢都有別於其他凶狄人,這是戈都安最精銳的部族親衛,是他真正的狼崽子。
而於此同時,北軍和臨州軍的聯合軍陣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瘋狂的凶狄人不斷撞擊的兩側負責防禦的盾甲陣。
“他娘的!這幫蠻子是怎得了?吃了春香園的胡僧散了麽??”被家將們死死夾裹在中間的李頑怒罵道。
胡僧散是一種來自西域蕃僧的藥物,能讓男人在辦那種事時大顯神威,是春香園老鴇的看家寶貝。
前方不遠的楊易回過頭來,一邊砍殺一邊大聲喊道:“嫩條!!!給老子頂住啊!!”
這個時候無論是前面衝擊的北軍,還是守住陣尾與兩側的臨州軍,全然已經是一根繩子的螞蚱,誰若是扛不住,必定全線崩盤。
李頑本來想與楊易拌兩句嘴,但發現現在似乎沒有那時間,連忙回頭對自己部下大聲喊道:“都聽好咯!拿出你們的看家本領來乾死這幫北來的蠻子,只要能活著回去的,老子把臨江河的花船全包下來,讓你們玩五天五夜!!”
臨江河的花船妓子天下聞名。圍繞在臨江城的靜水河道之,沒日沒夜的漂浮著無數花船,河道中的歌舞之聲徹夜不停,乃文人墨客,才子佳人匯聚的地方,也是天下男人最為向往之地。
這些五大三粗的兵士大多只有在河邊遙遙偷瞧的命,不出意外的話一輩子也不可能得了花船。
李頑的一句話頓時讓所有臨江兵為之一振,因為幾乎所有人都知道,這位國侯府的大公子雖然是個十足的紈絝,甚至有些不學無術,但也是臨江城中出了名的一言九鼎人物,他既然發了話,只要活著回去,那就是鐵定能到臨江河的花船走一朝!
臨州軍陣當中竟然爆發出了一陣歡呼聲,在腎腺素的刺激之下,一幫兵卒將領們也忽然暴起,堪堪的又將拚力衝壓進來的凶狄人擠了回去。
李頑見狀得意的正了正頭有些歪的頭盔,對前方的楊易大聲呼喊道:“老大!你盡管往前衝,這裡老子頂著!!!”
楊易聞聲回頭看了眼李頑,沒有說話,只是鄭重的點了點頭,便直直往前殺了過去。
終於,由矯勇的嶽靖組成的前鋒軍猛然戳開了凶狄人的包圍圈,北軍就如裝在巨缸中的水流一般,從缺口處頃湧而出。
楊易衝出包圍圈,抬頭看去,凶狄左平王的那盞礙眼的王旗就在兩裡之外的山頂。
可是這短短的兩裡路注定將是通往地獄的甬道,想要過去,除了用屍體和鮮血鋪平道路,將別無他法。
如今戰場的形式非常明了,哪怕是大光軍或者凶狄人中的一個小卒,也已經看出的了楊易想要衝擊凶狄中軍大旗的意圖。
大光軍將們興奮了,凶狄人同樣也憤怒了,無數能夠脫離戰場的凶狄人開始往楊易他們包夾而來。
不遠處並州軍和凶狄人的戰場中,一兩千凶狄鐵騎也顧不正在交戰的並州軍,迅速脫離戰場回兵來援。
王飛將一見氣的哇哇大叫,大喝了數聲,一千多親衛便跟隨著自己從混戰中追了出來。
一追一趕,兩軍很快來到了北軍近側,加入了混戰。
“凶狄羊崽子!瞧不起你家王爺爺??”王飛將憤怒的揮舞著手中的大砍刀衝殺在前,將那一側的凶狄人衝的七零八落,很快北軍和並州軍便匯合一處。
“哈哈!!!老大!我王飛將來也!!”衝殺而入的王飛將扯著大嗓門兒對楊易喊道。
楊易刺翻眼前的兩個凶狄人,向王飛將揚了揚手中的的劍,笑道:“憨子!!”
二人遙遙相望,互相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王飛將拽了拽有些興奮的戰馬,大聲道:“老大!你且往前去,這裡交給俺啦!”
楊易隻稍微猶豫下,便狠狠一點頭,轉身對不遠處的洪直等人道:“老洪,元六!擋住左邊的凶狄人,猴尖兒鐵牛,開路!繼續衝擊!!”
全身是血已然看不清模樣的洪直和元六一點頭,立刻帶著兩千將士來到另一側,與王飛將分別阻擋住左右兩側來援的凶狄人,頓時又是一翻混戰。
待楊易帶著猴尖兒和鐵牛再次往前衝破凶狄人的防線時,回頭看去,身後只剩下百十號人。
放眼整個戰場,如今早已沒有了什麽戰術章法可言,目光所及之處全是鮮血與死亡,西門之處的禁軍,後陣的臨江軍,右側山坳中的並州軍,楊易身後的混戰。
就連山丘對面的九霄山莊和繁花谷等人也已經與戈都安的親衛鐵騎交鋒,一方是武藝高強的江湖人士,一方是紀律嚴明且人數佔優的精銳親衛,血雨紛紛中一時間也是難以分出勝負。
走到這裡,楊易和山丘頂的戈都安已經可以非常清晰的看到對方,一個目光如狼距,一個仇恨滿眸,在夜幕來臨之前,注定有一個人要永遠的倒在這裡。
戈都安表情冷漠,看不出一絲驚慌,反而讓他感到有些興奮。
這二十年來,凶狄鐵騎縱橫大漠草原,已經不知道多久沒有遇到過有資格與群狼鏖戰的多手了,這讓以戰為傲的凶狄人感到無比的失落。
這次戈都安沒有說話,只是輕輕的揮了揮手,身邊最後一千鐵騎洶湧的往不遠處的楊易等人撲去。
“蒼雲寨一百單八將殺到!!!”
正當那一千鐵騎衝向楊易等人之時,蒼雲寨與眾多綠林好漢從斜刺裡穿插而來,端端的攔截住了凶狄人,雙方都不多言,瞬間廝殺在一處。
鐵面公孫瑤一路砍殺來到楊易身旁,笑道:“殿下!別來無恙!”
公孫瑤身後的黑子也喊道:“賈先生,我們來找你給我們講故事啦!”
楊易哈哈一笑,快速的向眾人抱了抱拳。
公孫瑤點了點頭,也看不清她鐵面下是何表情,只聽她磁性的聲音堅定道:“殿下,我們送你去!”
楊易聞言也不多話,一挽手中寶劍大喝一聲,在公孫瑤,猴尖兒和鐵牛的掩護下一路廝殺,帶著無數血雨穿過混亂的戰場,朝戈都安衝了去。
另一側,在普空和尚,紫衣美婦,中年書生還有雲棠仙子的率領下,亦是一點一點的逼近山丘之頂。
眼見兩側的大光軍將都距離山頂只有幾十步之遙,這時,戈都安身後一直站立的十來個打扮古怪的凶狄人忽然動了,這些凶狄人和普通的凶狄人明顯不同,有的看去像是蕃僧,有的像是個摔跤手,有的甚至看去更像是一個大光人。
這些人唯一的特點便是腰間掛著一個狼圖騰腰牌。這個腰牌楊易不止見過一次,那是效忠凶狄王庭的武林人士才配擁有的象征,當初在繁花谷時,那裡的凶狄人都有這個狼圖騰腰牌。
貴為凶狄左平王的戈都安,地位僅次於狼王呼延止,身邊怎麽可能缺少高手護衛,這十多個凶狄武林高手幾乎每一個都武藝高強,他們從來不關心戰場的勝負,他們隻關心左平王戈都安本人的安危。
只見十多個凶狄高手護衛分成兩波,一半往普空等人衝去,一半迎著楊易等人殺來。
楊易身旁的公孫瑤見狀根本就不多話,腳下一用力便跳下了戰馬,揮舞著手中細劍在楊易之前接住了一個蕃僧模樣的凶狄武人,二人一照面便是一套眼花繚亂的招式,攻守皆有,一時間也分不出勝負。
同樣,猴尖兒和鐵牛,還有身後是十幾個家將都沒有絲毫猶豫的跳下了戰馬迎了去。猴尖兒和鐵牛各自尋了一個對手戰作一團,武藝稍差的家將們則三三兩兩的組成陣形,攻擊一個凶狄人。
一時間,整個戰場每個人都有了對手,唯有楊易和對面的戈都安靜靜的站在那裡,兩人隔著廝殺的人群冷目相對。
“拉開戰場,讓殿下去!”正與蕃僧顫抖的公孫瑤高聲呼道。
眾人明了,都奮力的將自己的對手往兩側逼迫,讓出中間一條猶如通往地獄的道路。
楊易深深的長吸了一口氣,用力拽了拽手中的“光承劍”。
“駕!!!”大喝一聲,楊易禦馬衝向山頂。
在那裡,傲坐在馬的戈都安正直直盯著奔來的楊易,面怒獰笑的擦拭手中雪亮的彎刀。
夕陽余暉之下,誰才是戰場修羅,誰才是最後的主宰,誰將得到天真正的眷顧。
他們的勝負關乎著自己的生死,關乎著這裡每一個人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