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昏暗，震雷轟鳴，霹靂彈的炸裂之聲仿若是來自地獄的死亡悲歌，每一次唱吟都會帶走無數文州軍士兵生命。

就連對面的蜀軍將士們都不斷的往後退去，這些見慣生死的百戰士兵們此時腳下也不住的顫抖，有人顫顫栗栗的捂住了耳朵閉著眼仰向天空，仿佛是在乞求上天的寬恕。

猴尖兒和鐵牛早已經驚的合不攏嘴，兩隻眼睛一動不動的看著山下那片人間煉獄，即便相隔如此之遠，也能清晰的感覺到腳下的大地不聽的在顫抖。

周工乙在哭泣，沒有人知道他為什麽哭，不過從他那雙眼幾乎要噴出火的目光中能夠看到一種痛快，就好像一個做父母的看到自己的孩子在經過多番磨難之後，終於考上了名牌大學，那是一種解脫。

而這一切的真正締造者楊易，卻是所有人中最為平靜的人。

楊易坐在大石頭上，山下爆炸產生的氣浪將其發髻輕輕的吹撫起來。

楊易的眼中沒有一絲驚異或者欣喜，反而泛起一絲奇怪的迷茫之色。

火藥炮彈的威力並沒有超出他的想象，可是只有他自己清楚的知道，這一切只是一個開端，一個最原始的開端。

楊易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到底是不是對的，他給這個時代帶來的東西到底是壞是好。

天使的另一面一定是惡魔，這是毫無疑問的。

人類是這個世界上至高物種，可同時也是最脆弱的一個族群，他們在創造這個世界的同時，也在摧毀著自我。

而戰爭，就是這種自我摧毀當真最恐怖的一種東西。

只有楊易知道，當人類科技到達一個臨界點時，世界性質也將發生本質的變化。單從戰爭上來看，上一世兩次世界大戰造成的人類傷亡恐怕比此時整個地球的人口總數還多，更不要提科技發展對世界造成的環境破壞，這是無法估算的。

楊易輕輕歎了口氣，他雖然有些自責卻沒有後悔，或者說他後悔也沒有什麽用。人類探索的腳步是不可能因為某個人或者某件事而停止的，即便他沒有將這些東西帶到這個世界，這些東西也終究會應運而生，這是不可阻擋的。

是造福人類的天使，亦或是摧殘生靈的惡魔，只有時間才可以去證明。而楊易此刻要做的事情就是利用這善惡難分的產物，在自己的臣民不再經受磨難，僅此而已。

思慮間，驚天動地的轟隆之聲總算偃息了下來，一千八百余顆霹靂彈被火炮和投石機全數扔到了枯溪邊。

濃煙散去，那條原本橫跨平原的枯溪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遍地彈坑，殘肢斷臂以及破碎的鎧甲。

無數文州軍將士在地上翻滾哀嚎，即便有沒有受傷的士兵，也渾身顫抖的卷縮在地上，眼中盡是恐懼之色。

戰場勝負的結果已經毫無懸念，這場來自超越時代的焰火盛會，不但讓三萬文州軍死傷過半，也讓那些存活下來的士兵們精神崩塌。

楊易站了起來，輕聲道:“讓兄弟們上去收拾戰場吧，不要殺俘虜，那些人已經被嚇破了膽，恐怕再也沒有勇氣拿其刀了。”

蜀軍進入文州軍戰陣時幾乎沒有遇到任何抵抗，整個枯溪便就如一片人間煉獄，滿地都是斷肢殘臂，鮮血碎肉，許多無法適應的蜀軍也不斷的嘔吐，將晌午吃的東西全都吐了出來。

很快，蜀軍在戰場中搜尋到了薛正方的半身屍首，之所以是半身，只是因為薛正方齊腰之下的身體已經被炸成了粉碎，難以尋得。

聞聽消息的楊易親自來查看了一眼，已經沒有聲息的薛正方兩眼圓瞪，空洞的眼神中充滿了恐懼和不甘，

可能他和那些精神奔潰的文州軍一樣，以為那一場毀天滅地的爆炸是上天給他們的懲罰。“此人也算是一員猛將，命人好生收斂吧。”楊易歎了口氣道。

從薛正方排兵布陣楊易不難看出此人頗有才乾，若非死在自己的霹靂彈之下，日後一定會有一番作為。

“殿下，這些俘虜怎麽辦?”一位蜀軍將領問道。

楊易看了眼僅剩的萬余名文州軍士兵，道:“連同薛正方的屍首一並給宇文莽送回去。”

“給宇文莽送回去?這…這豈不是縱虎歸山?”

楊易笑著搖了搖頭指著那群猶如行屍走肉一般的文州軍士兵，道:“你看看這些人還是虎嗎?”

沒有人誰回答楊易的問題，誰都知道這群文州軍已經完全喪失了戰鬥的勇氣，任誰經歷了如此恐怖的人間地獄也絕對會感到恐懼。

“給宇文莽送回去吧，也借他們的口替我告訴宇文莽，這場戰爭他沒有絲毫勝算。”

楊易命將士們迅速打掃戰場， 並且派出軍侯將此處大捷的消息通報給前線，讓陸元良和洪直準備全面反擊。

在清點傷亡之後，此戰蜀軍傷亡也不小，總共死傷越兩千余人，大多是在誘敵戰中損傷的。

楊易雖然痛惜卻也毫無辦法，如果誘敵之戰中自己不打的堅決一些，謹慎的薛正方絕對不會縱兵追趕。

不過除了楊易，幾乎所有人都極為興奮，畢竟兩千人的傷亡對於一場以少勝多，全殲敵軍的戰鬥而言，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包括楊易自己也知道，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清掃完戰場之後，楊易並沒有多作耽擱。留下千余人將傷員送回後方安置，楊易便立刻下令拔營北上，在經過薛正方的營地時還順便將其營中的物資一並帶走。

昨日還駐扎了三萬文州軍的營寨，此時便人去樓空，留下的只有那枯溪便不絕於耳的哀嚎聲。

馬不停蹄，率領數千將士和文州軍俘虜的楊易連夜趕到了邛州城，並且在陸元良的迎接下迅速進了城。

於此同時，駐扎在邛州以西三十裡處的宇文莽也得到了薛正方全軍覆沒的消息，一時之間，全營動蕩，風聲四起，本來文州軍佔盡優勢的戰局一夜之間就變的撲朔迷離，勝負猶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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