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易一聽整張臉都在抽搐,這家夥空手把自己和猴尖兒當白狼給套了,這時卻拿幾錢銀子出來充大方。
楊易無奈的搖了搖手,示意猴尖兒照辦,猴尖兒好不服氣的拿著銀子走了出去,不一會兒便拿了三壺酒和一大堆下酒菜來,楊易在這裡,當然不能寒顫。
原以為那邋遢書生會補足酒錢,可這家夥卻欣然滿足的接過酒菜就開始大吃大喝起來,絲毫不顧猴尖兒要殺人的眼神。
楊易沒有喝酒,只是直直的盯著那邋遢書生。隻三四口這家夥就將一壺酒喝的一滴不剩,並且眼睛還直勾勾的看著楊易面前沒動的酒壺。
楊易暗罵了聲,隻好將面前的酒壺推了過去。
書生見狀毫不客氣的拿起酒壺又開始咕咚咚的喝起來。
兩壺酒下肚,書生面色熏紅,看上去有些迷糊,開始抓起一隻燒雞啃起來。
楊易終於忍不住道:“牌也打了,酒也喝,燒雞也被你啃的只剩骨頭架子,現在該說說你是誰了吧?”
“呃~”書生打了個酒嗝,一股子酒和燒雞的味道讓楊易幾欲作嘔。
書生迷迷糊糊的看了眼楊易,本以為他要開口說話,可是隻嘟嚕了兩聲後,竟然直直的倒在了柴堆中,不過片刻便打起來呼嚕。
楊易“嗖”的一下站起來,面色鐵青,本來楊易認為自己就算是夠賴皮的人了,沒想到這家夥比自己更混蛋。
“殿下,我將這混吃混喝的家夥扔出去!”一旁的猴尖兒也是怒火中燒,被贏光了錢不說,還被這臭書生給玩耍了一番。
猴尖兒這一怒,楊易反而冷靜了,如今派回蒼雲寨和京城的人都還沒有傳回消息,楊易非常擔心那邊會出什麽意外,急需知道那裡的情況。
楊易揮了揮手示意猴尖兒跟自己出去,一邊往外走一邊指示道:“等他醒了通知我,另外叫人把這兒打掃一下,跟個豬圈似的。”
回到前堂,楊易準備再去凝妃那裡探望一下,雖然知道母親的固執,但無論如何還是要試圖勸其離開。
不過楊易還沒出門,門口站哨的鐵牛卻進來稟報,杜禮來了。
楊易有些錯愕,他其實知道杜禮想要找自己做什麽,無外乎就是關於北軍的事。楊易覺得很無奈,雖然自己也很同情北軍,但現在朔州城被近二十萬凶狄人包圍的水泄不通,無人能救,這是鐵打的事實,而且他雖然和齊景山見過兩面,可是根本談不上交情。楊易有幾斤幾兩他自己很清楚,沒理由杜禮不明白,卻不知道這老家夥找自己幹什麽。
既然人家都堵到門口來了,躲是躲不掉的,酈縣城就這麽大個地兒,抬頭不見低頭就得見。
楊易整理了下衣衫,便和鐵牛出門去迎杜禮。楊易是皇子沒錯,但他也是兵部侍郎,名義上杜禮就是他的頂頭上司。
“杜老安好!”楊易剛一出門就見杜禮正往客棧中走,連忙上前拜見。
杜禮笑了笑也連忙回禮道:“殿下別來無恙。”
二人寒顫了幾句無關痛癢的話,楊易將杜禮迎進了客棧,又吩咐人沏了一壺茶上來,二人坐定。
杜禮在朝中出了名的直性子,並沒有和楊易繞圈子的打算,開門見山道:“我來替齊景山還債。”
楊易為杜禮倒了一杯茶,笑道:“這債我不敢收,也收不起。”
杜禮想了想,道:“你可以去問一問凝妃娘娘能不能收下這筆寨。”
楊易立刻明白杜禮找自己的原因,
現在皇帝身邊的大臣有一小部分杜禮這種讚同解救北軍的,但是這種呼聲太小,很難影響皇帝的意見,杜禮此來就是想讓凝妃去勸說皇帝。 如今的凝妃已經從一個無人問津的冷宮妃子,變成了皇帝身邊最信賴的人,她的意見一定能很大程度影響皇帝的決斷。
楊易握茶杯的手一緊,盯著杜禮面色寒冷到極致,凝道:“誰若是敢把我娘親卷進來,我與他誓死方休!”
歷史上,卷入朝政的寵妃幾乎沒有一個有好下場的,凝妃心地慈善,做不了武則天,也做不了慈禧,一旦卷進來營救北軍失敗,被這些人推出來成為替罪羔羊是鐵定的事。哪怕杜禮是個心正之人,真的到那種情況,他也會毫不猶豫的保全大局。
杜禮似乎對楊易的激烈反應並不意外,搖了搖頭,面露哀傷道:“老臣聞聽皇上在城牆上一夜白了頭,當真是痛心疾首。”
“救出北軍不但能保住大光最精銳的兵將, 亦能震懾人心,讓那些怯戰之輩閉口不言。”
杜禮老淚縱橫:“老臣著實不忍皇上如此哀傷,也不忍心大光數百年基業就此傾毀。殿下,老臣知你有大智慧,亦有大魄力,為何就不肯為皇上分擔一份憂愁?”
楊易沉默了,看著痛哭流涕的杜禮,他想起昨晚與皇帝的徹夜長談,想起那滿頭蒼然白發,想起那心盡力竭卻不可為的憔悴面龐。
其實大光永遠不缺乏想要撐起這座即將倒塌大樓的人,只是這棟大樓上汙垢太多,沉重的讓人無法想像,讓人無力回天。
“不是我不想,只是我很清楚我自己有幾斤幾兩,保護好母親,保護好我自己,再保護好下面幾十個家將仆人已經是能力所及。”
楊易看了眼杜禮,有些無奈道:“杜老您這算是病急亂投醫了,我自己都是個病人,如何治的了別人?”
“再說了…就算皇上答應去救朔州城,怎麽救?誰去救?你們自己恐怕都沒有想好,卻來拉我母親下水,此事恕難從命。”
聽完楊易決絕的話,杜禮沉默了良久,終於還是看著門外朔州城方向,長歎一聲道:“唉...齊瘋子,老夫力盡於此,奈何天命難違。你和你的北軍埋骨朔州城,也算是對得起先祖,對得起皇上,對得起大光萬千百姓了….”
說著杜禮站起身來,對楊易道:“老夫事務繁忙,就不打擾殿下了。”
楊易想要跟出去,杜禮卻揮了揮手示意他不用相送,便獨自帶著管家走了,隻留下一個蒼然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