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所周知，自從數十年前呼延止一統草原以來，凶狄的主要戰略目標一直就是南方富庶的大光帝國，無論是兵力部署還是擴張趨勢從來都是以針對大光為主，對於西邊的西域諸國以及東邊的大鮮國反而很少有所經略。

　這一點其實和遊牧民族的特性有關，一個國家在對外的方針上一定是與本國的根本性質密不可分，凶狄人是遊牧民族，在他們眼中金銀珠寶固然重要，可是肥沃的草原才是他們賴以生存的東西，就和農耕民族對土地的眷顧一樣，草原才是牧人的生命之泉。

　西域和大鮮一個地處惶惶大漠之中，一個大半浸沒在冰天雪地之下，都不適於以遊牧為生的凶狄人居住，這讓凶狄人對那些土地提不起多大的興趣。

　因此凶狄在對於西域諸國一直以威懾納屬為主，只要這些小國每年按凶狄的要求繳付足夠的賦稅，凶狄通常是不會派兵進犯的。

　“凶狄人怎會西進?難道是西域各國沒有上繳賦稅?”楊易疑惑道。

　巴桑卻搖頭道:“非也，去歲我們西慎國不但沒有拖欠賦稅，反而比往年向凶狄交納的賦稅更多了三層不止。”

　“那是為何，凶狄人一向來都對於西域大漠並不感興趣，怎會忽然西進?”

　巴桑道:“起初我西慎國國主與小僧商談，皆以為凶狄之所以突然西進是因為去歲青並之戰的失敗，為了緩和凶狄國內對此次戰敗所造成的人心低落以及戰爭所帶來的消耗，故而揮兵西進，以求達成佔領西域的戰略目標來遮掩自己南下失勢的影響，而且我們的外使從凶狄王庭傳出的消息也是如此。

　然而。。。現在看來這件事似乎並不是這麽簡單。”

　頓了一下，巴桑滿臉擔憂的繼續道:“根據我們的情報，此次凶狄進犯西域的統兵將領乃是凶狄闊躂部落的首領闊合台。”

　“闊合台?”楊易飲了一口茶，仔細思索似乎並不認識此人。

　然而巴桑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楊易為之一凝。

　“闊合台此人與駱承志交往極為密切，與其乃是結拜兄弟，更是駱承志最有力的支持者之一。”

　正準備放下茶杯的楊易手中一頓，茶水險些灑了出來，握著茶杯的右手也不禁微微一用力。

　略一沉凝，楊易便立刻想到了其中的關鍵之處:闊合台部落西進乃是駱承志一手策劃促成。

　一旁靜觀的德靜大師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皺眉道:“駱承志這是欲要培養屬於他自己的力量?”

　楊易放下茶杯，對巴桑禪師道:“禪師?可了解闊躂部落以及那闊合台?”

　巴桑禪師看了楊易一眼，點頭道:“凶狄西草原的闊躂部落，原本在七年前闊躂是凶狄統治下的一個中等部落，族中人口大概有七萬人左右，通常盤踞在卡迪西亞河也就是你們光人稱之為絕河北岸中上遊進行遊牧，後來遷居到水草豐富的南岸遊牧。”

　楊易疑惑道:“據我所知，絕河北岸天氣寒冷，水草貧乏，相反南岸則是天氣溫和，水草豐富，通常盤踞其地的都是凶狄當中實力強大的部落，那闊躂部落是如何從北岸遷徙到南岸的?”

　對於凶狄之事，楊易雖然知之不多，卻也有所了解。

　在強者為尊的大草原上，只有強大的部落才配擁有水草豐富的牧場，這一點關乎到各個部族的生死存亡，即便是狼王呼延止也不敢輕易的去左右，闊躂這樣一個中小部落如何能進入絕河南岸的?

　巴桑禪師若有深意的又看了楊易一眼，笑道:“這件事還是與殿下您有關。”

　“哎?又和我有關?”楊易驚道，心裡卻罵道:“怎麽又有老子的事！這巴桑喇嘛是不將自己拖下水誓不罷休啊！”

　只聽巴桑笑道:“殿下可還記得赫連部落，可還記得赫連圖?”

　楊易皺了皺眉頭，輕念道:“赫連圖?很熟悉的名字。”

　巴桑禪師見狀又點道:“七年前，朔州城下。。。”

　楊易一怔，立刻想了起來。

　七年前，凶狄二十萬大軍南下進犯，兵臨大光北地重鎮朔州城，先帝禦駕親征率領大軍前往解救。

　當時凶狄人與楊傑勾結，為了拖住先帝大軍對朔州城圍而不攻。之後為掩護先帝撤兵，楊易請命率軍偷襲圍困朔州城的北門凶狄軍，而當時守衛朔州北門的凶狄軍真是赫連部落的族軍，領兵將領便是赫連族首領赫連圖。

　“當日一戰，殿下在漫天風沙之中夜襲赫連圖營地，不但擊潰赫連族族軍，殺掉了赫連圖，更是將朔州城中被圍困的大光軍隊解救了出來隨後遠遁千裡。”巴桑禪師道。

　楊易點了點頭，那一戰乃是楊易生平第一次領軍作戰，也是他的第一場勝利，故而記憶猶新，只是他後來才從旁人口中得知自己擊潰的是赫連族部落，所以方才巴桑禪師問及之時一時沒有想起來。

　見楊易回憶了起來，巴桑禪師繼續道:“當時的赫連部落乃是凶狄的幾大部落之一，他們的族地就在絕河南岸。朔州一戰，赫連部落大部分青壯都死於其中，連首領赫連圖也斃命，實力大損，傷及根基，也就無力再守衛水草富庶的絕河南岸牧場。

　戰事結束之後，狼王呼延止便聽從駱承志的建議，以戰敗為由將基本上只剩下老弱婦孺的赫連全族奴繼給了闊躂部落。一夜之間，闊躂部落便一躍成為了凶狄西部草原實力強悍的大部落，全族也移居至絕河南岸遊牧，而曾經雄極一時的赫連部族便從此在草原上銷聲匿跡。”

　楊易輕輕吸了一口氣，心中頗為訝異，一來沒有想到一場戰場引發了如此多的變故，二來更是沒料到凶狄人會如此現實和絕情，對戰敗者毫不留情，即便對待自己人也是如此。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勝者為王敗者寇的草原法則吧。”楊易感歎道。

　不過這件事也再次印證了楊易對駱承志此人的分析和看，現在看來，七年前期推薦闊躂部落取代赫連部落便已經在為他的熊熊野心做準備。

　駱承志如今在凶狄看似身居高位，實際上沒有任何籌碼在手的他在凶狄人眼中就是一個只會賣弄嘴皮子的窮酸，沒有了呼延止的庇護，那些與其有仇的凶狄人就會將其吃的連骨頭都不剩。

　可是呼延止是駱承志的保護傘，同時也是他的判死官。只要呼延止一日不死，駱承志就不敢在凶狄草原境內有所動作，那樣乾只能是自取滅亡。只有在凶狄人根本不在乎的地方培養自己的勢力，一旦有所變故，駱承志才會有保住自己性命以及實現其野心的籌碼。

　而西域大漠，就是這樣一注絕佳的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