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水門沒有關押犯人的牢房,由於起事事出突然,鮑裘只能臨時將門下弟子修行閉關的靜室改成了牢房。
關押在牢房的人不多,都是一些犯了錯誤和門規的弟子,受了懲罰自然就會放出去。
當然,武俞不在其中,他犯的是死罪。
武俞在被楊易帶回金水山之後,可以說受盡了苦頭。江湖中人在審訊犯人上面是有自己的一套的,昨晚董轅一整夜的刑訊逼問讓武俞已經生不如死。
武俞很後悔,他在武絕門深得師父和師娘喜愛,地位也很高,自己家中也是頗為富貴,只可惜一時貪念走錯了一步,害得自己不但受盡苦頭,連小命都難以保住。
只可惜這個世界上沒有後悔藥賣。
“哐…”鐵門被打開了,一個看守的金水門弟子走了進來,將一盤子燒雞和一壺好酒放在遍地鱗傷的武俞身前。
武俞疲憊的抬起眼來,一眼看到燒雞與酒,頓時迸發出了欲望的潛能,爬到了酒菜旁邊,用那雙粘滿泥漬和血跡的手抓起燒雞就瘋狂的往嘴裡塞。
幾日幾夜的奔逃,又經歷了煉獄般的審訊折磨,武俞早已經餓的頭腦發暈,這兩樣看似簡單的酒菜此時卻成了他這一生中吃過最好吃的美酒佳肴。
看守的金水門弟子看著狼吞虎咽的武俞,鄙夷的笑道:“吃吧,好好的吃飽喝飽,下輩子別再做叛徒了。”
一句話,讓正在瘋狂吞咽的武俞頓住了,他不傻,自然聽出了看守話裡的意思,這是要送自己上路了。
誰都知道死囚臨死前會有一頓好吃的,作為人生最後一頓飯,吃飽喝足了好行刑。
武俞不可置信的看著手中吃了一半的燒雞,眼神中盡是不甘與絕望。
忽然,武俞扔掉手裡的燒雞和酒壺,瘋一般的爬上前抱住看守的腳踝,哭喊道:“兄弟!兄弟!你幫幫我,你放走,我家裡很有錢,我叫我爹全都給你,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哭喊間,武俞的眼淚鼻涕抹了看守一褲腿,看守厭煩的一腳踹開武俞,罵道:“滾一邊兒去!他娘的,老子昨兒才穿的新衣服,全被你糟蹋了,真是晦氣!”
武俞卻絲毫不死心,連滾帶爬的又抱了上來,繼續哭喊道:“兄弟,你幫幫我,我知道,就算你不能放了我,你幫我找找我師父,就是武絕門的掌門武通學,他很喜歡我,一定不忍心看我死的.求求你兄弟,幫幫我吧!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見那看守又要拒絕,武俞連忙又道:“我…我在富貴錢莊裡有一千兩存錢,全都給你,只要我寫字據你就能去拿,就幫我帶一句話,求求你,求求你了兄弟!!”
正要掙扎開的看守猶豫了下,富貴錢莊是黔州府的大錢莊,金水山下就有一家分鋪,若是帶一句話就能得到一千兩,這樣的生意何樂而不為呢?再說自己只是帶一句話,也不違反門規,反正自己話帶到,那武通學會不會來見他這逆徒是他的事情。
想到此處,看守疑惑道:“可是真有一千兩?”
武俞見事有轉機,拚命的點頭道:“有!有一千一百兩,只要兄弟你幫我帶話給我師父,那一千一百兩白花花的銀子全都是你的!”
看守猶豫了片刻,冷道:“這可是你說的,要是沒有一千一百兩,老子定叫你生不如死!說吧,帶什麽話?”
武俞急道:“請兄弟你告訴我師父他老人家,武俞知道錯了,武俞想在臨死前再見他一面。”
“武掌門也真是倒霉,收了你這麽個白眼兒狼做徒弟。”看守鄙夷的笑了笑,道:“行,話給你帶去,
你師父見不見你可就不管我的事。”武俞看著看守離去,他不知道這看守是否會把話帶給武通學,也不知道武通學會不會來見自己,如今瀕臨死亡,也只有在絕望中尋求希望了,哪怕有一絲生機也是好的。
這一天,武俞在極度惶恐中渡過,每當牢房中傳來開門的聲音,他會又喜又怕,喜得是以為自己的師傅來見他了,怕的是進來的人是來帶自己出去行刑的。
直到晚上,武俞也沒有等到自己的師傅,甚至連那個幫自己帶話的看守再也沒出現,這讓武俞極為絕望,在極度恐懼和疲憊中沉沉的睡了過去。
武俞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或許是一會兒,或許是很久,不過當他迷迷糊糊睜開眼時,卻發現自己已經不在牢房之中。
武俞驚恐的坐了起來,他以為自己已經死,已經到了閻羅地府。
這裡很黑,沒有燈火,漆黑的讓人由心的感到害怕。
當武俞看到屋子中靜靜的坐著一個黑影時,差點沒驚叫出來,直以為是押解自己進地府的鬼差來了。
“醒了麽?”那黑影見武俞醒了,低聲問了一句,聲音顯得略微深沉,幾乎和黑暗融為一體。
可是武俞在聽到這個聲音之後,卻腦袋裡卻嗡的一聲,喜道:“師父,是你嗎?!”
那人沉凝片刻,冷道:“你不要叫我師父,我沒有你這樣的徒兒。”
武俞深吸了一口氣,確定自己沒有死,也不及想自己為何沒有在牢房之中,三兩下從床榻上爬了下來,撲通一聲跪倒在那人面前,哭道:“師父!師父!徒兒知錯了,徒兒真的知錯了,徒兒對不起您,對不起師娘,對不起武絕門,徒兒該死!”
那人聞言緩緩轉過臉來,月光照映下,露出一張滄桑的面龐,正是武絕門掌門武通學。
武通學看著跪倒在腳下的武俞,冷道:“你也知道你該死麽?”
武俞哭的更傷心,不敢說話,只是不停的一下一下給武通學磕頭。
武通學道:“當年你入我武絕門,我賜你名為武俞,俞者,安然也,就是想要你安心學武,忘卻俗世。這麽多年來,眾弟子中為師對你頗為照顧,又因為你聰明機靈,深得你師娘喜歡。
可是你…你卻貪圖高官厚爵,不但險些害了整個黔州武林,還讓我武絕門在同道之中難以抬頭,你可知罪?”
“徒兒知罪,徒兒知罪!徒兒對不起您老人家,對不起師娘,徒兒真的知道錯了!”
見武俞額頭都磕的鮮血橫流,武通學歎了口氣道:“此次前來金水山之前,你師娘叫我好生照顧你們,莫要讓你們出了事,你卻捅出這麽大的簍子,你對的起你師娘嗎?”
武俞哭道:“師父,徒兒真的知道錯了!”
武通學閉著眼平複了一凡心情,揮了揮手道:“罷了,你我師徒一場,也算是命理之份,今天我放了你,從今往後你我叔同路人,再不相識。”
武俞愣了一下,似乎還沒反應過來,驚道:“師父…您…您是說放了我?”
武通學看了眼武俞,冷道:“就因為你乾的好事,現在我武絕門在金水山見了誰都抬不起頭。那鮑裘和九呆子楊易竟然還想利用你去威脅你兄長,這不是讓天下人都來看我武絕門笑話嗎?哼…我武通學絕對不能讓武絕門毀在我的手上。”
武俞驚道:“九呆子楊易?蜀王也在金水山?”
武通學冷道:“就是你豬頭豬腦撞到人家手裡那人。”
武俞驚呆了,不想自己竟然是栽到蜀王的手裡。
“那…那師父,你放我走,楊易和鮑裘會允予麽?”武俞疑惑道。
武通學看著武俞,道:“為師是悄悄將你劫出來的,替你帶話的那個看守我也除掉了,此次你離去就徑直回你自己的家,從此不要再在江湖中出現,江湖中再也沒有武俞此人,我武通學也再也沒有你這個弟子。”
說話間,武通學雙眼泛紅,畢竟是多年的師徒,此番告別,幾成永絕,年過五十的武通學也是頗為傷感。
武俞痛哭流涕,趴在武通學腳下極為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