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在酒杯掉地發出“啪”地一聲響後的瞬間,帳後擁出一群甲士,蜂擁而上,越過搖搖欲墜的沙定洲,舉著鋼刀衝向了對面的女人。
他們得到了死命令,不管是什麽情況,只要摔杯為號,就一定要把帳內除首領之外的所有人砍死!
原本看著沙定洲痛得變了臉色的萬彩蓮,心中稍微有一絲愧疚,可當她看到那蜂擁而出的甲士,面目猙獰地衝向她時,頓時,醒悟了過來,知道自己絕無幸理,當即厲聲喝道:“好你個沙定洲,敢對老娘……”
然而,她的話還沒說完,蜂擁而至的甲士,就已經衝到跟前,壓根不管她長得如何花容月貌,寒光閃閃地鋼刀就落了下去。
帳內的動靜,傳到了外面,早已得到萬彩蓮吩咐的手下立刻衝了進去,發現他們的夫人已經成了一團肉泥,而夫人要殺的沙定洲也是面色烏青,口吐白沫,眼見著要去見閻羅王了!
如此情況下,雙方的手下頓時也打了起來。很快,這場動亂就開始擴大,山林中的這處營地,亂成了一團。
明軍夜不收,在當地土著的引領下,其實在遠遠地監視著這處營地。沒想到這大年三十好好地,這些土司竟然互相打了起來,讓他們很是意外,立刻軍情就緊急報到後方大軍統帥那邊去。
等到明軍趕上來時,除了一地的屍體,還活著的土司軍卒,不管是阿迷州的,還是土弄山的,都成鳥獸散,除了少部分就地投降之外,其余地人全部躥入了山林,逃命去了。
看著營地內滿地地狼藉,聽到投降的那些土司軍卒稟告營地內發生的事情,一名衛所將領惱怒地喊道:“這對狗男女,怎麽就不能再堅持下,老子的兵還沒練呢!”
作為一個軍中將領,誰不想自己指揮的軍隊是一支精銳。眼看著兄弟部隊用土司軍隊來磨刀,練與不練,這效果確實不一樣。看得他們一個個都挺高興的。可沒想到,這對狗男女竟然自己鬧崩了。這麽好的練兵機會,以後還那找去?遇到這種情況,也怪不得他們要暴粗口了。
因為有聊天群的關系,這裡的情況很快就報到了朱燮元那裡。這讓朱燮元聽了後不由得一歎:“自己已經注意讓前方將領注意不要給叛亂土司過多壓力,可沒想到,還是堅持不到所有衛所軍隊都輪著練兵一番。這樣看來,就只有一處地方了。”
這麽想著,他便通過聊天群,下達了新的命令,大年三十過完,各軍揮師東進。升龍府那裡,還有一個練兵機會。
這個命令,也算是一種體恤,對於漢人來說,大年三十,可是大日子來的,既然不能團聚,那也得好好地吃上一頓才是,還有節目能高興高興就最好了。
但是,這些衛所軍隊中,還沒有輪換練兵的三支衛所軍隊,卻主動提出,希望能立刻拔營出發。他們就怕去晚了,升龍府那邊的阮氏軍隊也崩潰了。
朱燮元聽到這個要求,不由得很是感慨,以前的時候,打仗哪有這麽積極的,如今倒好,連大年三十都不願意好好地過,非要立刻出發。既然如此,也罷,就滿足他們的要求好了。
其實,這些將領的擔憂,不無道理。在冷兵器作戰時代,一支部隊只要減員超過三成,基本上就是崩潰地節奏了。阮氏軍隊和葡萄牙人的軍隊,在和明軍的交戰中也損失了不少,雖然有阮福源和喬治的威逼利誘,可軍中的士氣,卻並不樂觀。這不,阮福源邀請喬治一起共過大年三十的氣氛,也沒有一點歡快的樣子。
升龍府,原鄭氏王宮,被普名聲和沙定海的軍隊劫掠過,
宮殿燒了不少。只有幾處偏殿,還能住人。其中一處,倒是燈火輝煌,門上貼著大紅紙,似乎有點過年的氣氛。但是,在宮殿裡面,阮福源和喬治面對豐盛的宴席,卻相對無語,兩個人都沒有用餐的欲望。
過了好一會後,還是阮福源強顏歡笑了起來,舉著酒杯對喬治說道:“總督閣下,多虧貴國的火槍火炮隊,明軍雖然兵力比我等多,來勢洶洶之下卻也止步不前,甚至損兵折將。來來來,孤敬總督閣下一杯!”
喬治聽了,臉上露出一絲苦笑,也舉著杯子示意了一下,而後一飲而盡。
在他的心中,卻是明白,明軍其實並沒有多大損失。最為關鍵的是,以前的時候,葡萄牙之所以敗給明軍,從而不得不遵守明國的管轄,也是因為明軍是本土作戰,人數太多。否則的話,明軍用命來填火槍火炮的愚蠢行為,其實和其他國家的土著,也沒有多少區別。
也是因此,一直以來,從歐洲過來的人,不但是葡萄牙,包括不列顛和西班牙等國,其實對外面的土著,不管是黑人還是黃人,都有一種心理的優越感。
想想也是,從歐洲出來的軍隊,要麽敗給水土不服,要麽敗給土著那恐怖的人數,除此之外,呵呵,土著就真是豬而已,沒什麽值得害怕的。包括,明人,也是如此。
然而,這一次,在和明軍的打仗中,喬治卻發現,對面的明軍似乎很知曉火槍火炮的弱點,雖然每一次進攻,似乎都被自己打退了。可他的感覺,卻更偏向於明軍是主動退走的。他們殺過來,不是為了消滅他們,而是為了……為了試驗怎麽對付火器,對了,是在練兵!
得到這個結論,剛喝完一杯酒的喬治,一下沒拿穩酒杯,掉了下去,掉到了地上,“啪”地一聲,摔了個粉碎。
聽到這個聲音,阮福源猶如神經質地一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臉上帶著一點驚懼,看看喬治,又瞅瞅喬治背後。不過沒發現什麽,才有點尷尬地又緩緩坐了下去。
為了掩飾自己,他連忙裝出關切地神情問道:“總督閣下,怎麽了?是身體不舒服?”
對於阮福源剛才的反常行為,喬治倒沒有關注,他實在是被他自己得到的結論嚇到了。聽到阮福源說話,才回過神來,聽到翻譯的說話後,尷尬一笑道:“沒事,沒事。只是……只是……”
結巴了一下,最終他沒有說出心中所想,而是問阮福源道:“如今明軍勢大,要不我們商量下,怎麽突圍為好吧?在這裡和明軍耗下去,實在不明智啊!”
聽他這麽說,阮福源敏感的神經頓時被觸動了。這個佛郎機人,在一開始聽到明軍的消息時,就想著逃跑。要不是港口的水師艦隊被鄭芝龍突襲而全軍覆沒,搞不好佛郎機人已經跑路了。
如今不想著共患難,竟然又打起了逃跑的打算!說實話,阮福源是很生氣的。不過他卻沒什麽辦法,雖然他的手下也有火器部隊,可他也不得不承認,更擅長使用火器的軍隊,還是要算佛郎機人第一。
明軍的多次進攻,特別是用了什麽車楯的戰術,火槍打過去,壓根就打不穿,只有火炮才能摧毀。可車楯是一直在動的,自己手下人的火炮,壓根就打不中那些車楯,只有佛郎機人才有打中的時候。
如今的升龍府之戰,要是沒有佛郎機人的話,光靠自己的手下,根本就堅持不下去!阮福源這麽想著,隻好強壓著心中的不滿,擠出笑容對喬治說道:“總督閣下,其實,我們還是有勝算的。雖然我們的物資損耗嚴重,可你想想,明軍遠道而來,而明國又是出名的窮,他們這麽多軍隊,一天消耗的物資是多少。只要這麽堅持下去,孤敢保證,肯定能耗贏明軍的!”
說到這裡,他不等喬治回答,又立刻補充道:“另外,我們也不是沒想過辦法撤走。每次我們一動,明軍就全線壓過來,實在是走不了啊!另外,南邊,有一支明軍特別驍勇,實在是勁敵,就算我們趁著夜幕偷偷撤走,也肯定會被這支軍隊攔住。到時候沒了這升龍府為依托,就更是難以抗衡明軍了!”
看到翻譯在給喬治翻譯,心中擔憂的阮福源,想了想,就又恨聲說道:“這支勁敵,聽口音是閩地的軍隊。要是孤猜測不錯的話,肯定是明國三省總督麾下的直屬,才會如此厲害。南邊,孤都已經不做念想了。唯有擊敗北方的明軍,我們才有可能再去收復南方!”
阮福源說了那麽多,在過了好一會後,翻譯才算把話都講給了喬治聽。
沉默片刻,看著阮福源帶著希望的眼神看著自己,喬治忽然感覺很是無力。他算是明白了,阮福源應該是還沒看出來,明軍其實並沒有真正發力。
在喬治看來,明軍簡直是和他以前對付南洋土著一樣,有著那種貓戲老鼠的心理。如果明軍真地認真了起來,全力攻打升龍府的話,就自己這點殘軍,是絕對擋不住明軍的攻勢。在這裡堅持下去,不管阮福源還在做什麽夢,他是知道,絕對是死路一條。
因此,喬治最終看向阮福源,吞了口口水,濕潤下已經幹了的喉嚨,而後深深地歎了口氣道:“殿下,不要再做白日夢了。其實,明軍並不怕我們的火槍火炮,他們之所以沒有馬上滅了我們,只是把我們圈在這裡,然後給他們練兵之用。這種情況,你不明白,我卻明白地很!”
說到這裡,他忽然提高了一點聲音,斬釘截鐵地說道:“留在這裡,我們絕對只有死路一條!”
阮福源聽懂了這話後,頓時啞然,隨即,他露出不相信的神情,有點語無倫次地說道:“不可能,這不可能!我們是強強兩手,鄭氏都被我們不費吹灰之力給滅了的。明軍無能,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明軍什麽時候,連你們西夷的火槍火炮都能這麽輕松地對付?不可能,這不可能……”
喬治看著他,也不說話,就只是那麽靜靜地看著他。
阮福源就在那一直說著,可說到後來,聲音越來越低,最後沒再說話,臉上布滿了絕望之情。很顯然,他自己都不相信他自己所說,他是相信了喬治的那番話。
喬治等到這個時候,才心情沉重地再次提議道:“殿下,不能再猶豫了,得趕緊走了!”
“走,走去哪裡?我們還有哪裡可以去的?”阮福源似乎有點迷茫,頹廢,精神受到了嚴重打擊。
喬治聽了,便皺著眉頭回答道:“東邊是大海, 沒有船,不可能走得了。北方是明軍,南方也是明軍,這也是絕路。但是西邊呢,西邊還有希望的吧?”
阮福源聽了,搖搖頭道:“西邊?呵呵,那是天朝雲南行省,土司叛亂,肯定也調集重兵在圍剿,我們跑過去,只會一頭撞個頭破血流,不不不,是全軍覆沒!”
“不是,西邊還有一處地方啊,老撾,我們可以去老撾啊!”喬治顯然有仔細研究過,當即又提醒道。
阮福源一聽,眼睛頓時一亮,可隨後又暗了下來,搖搖頭道:“去老撾的路並不好走,要不然,明軍會不攔著?如果我們逃亡老撾,全軍潰散都是可能的!”
“不試試怎麽知道呢?”喬治聽了,立刻又勸道:“留在升龍府,絕對是死。逃亡老撾那邊,說不定還有一條活路!至於底下軍卒,我們可以威逼利誘之,不管怎麽樣,總好過留在這裡等死吧?”
聽到這話,阮福源下意識地盯著喬治,就聽到翻譯繼續轉述喬治的話道:“我們可以偷偷地安排一些傷卒,假裝是被明軍虐殺,而後通告全軍,明軍深恨安南之叛亂,明國皇帝更是下了死命令,要把我們趕盡殺絕,不留一個俘虜!”
“另外,給全軍一個餡餅,告訴他們,老撾那邊,好多的黃金美女,他們的軍隊又很弱小,只要我們攻過去,所搶的東西,全部歸軍卒個人所有……”
說到最後,喬治認真地說道:“用這種方法,能激發出最大的士氣,就算環境再惡劣,也肯定有不少人會聽從命令前往老撾的。這一點,我有經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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