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傍晚時候,聊天群中,在巴達維亞臨時群內,蘇鳴崗大著膽子說道:“現在那些看管的海盜,看小人們看得很緊。今天想著和他說說,結果一點用都沒有。老朽實在是無能!”
在這群裡,有大明皇帝,有浙閩粵三省總督,有大明水師統領,每一個,都是他仰望的存在。之前雖然在蘇明論等人面前說得輕松。可真到了群裡說話,蘇鳴崗還是感覺壓力非常大。
但是,讓他沒想到的是,崇禎皇帝竟然在,而且還第一時間回應了他道:“這些海盜都是跟著劉香賊寇一起逃到南洋去的明人海盜?”
“是的,陛下。”蘇鳴崗一見,頗為激動,連忙回答道,“為首那人叫成為全,聽口音,是福州一帶的。”
聽到這個,崇禎皇帝忽然心中一動道:“這事,朕知道了。其他事情且先做起來吧!”
蘇鳴崗聽了,有點不知道皇帝的意思,那這海盜的事情,到底怎麽辦?先擱置麽?
想想也是,皇帝遠在大明,能對這海盜有什麽辦法?
這麽想著,他就隻好退出群去,就按照皇帝旨意,先把其他事情做起來,至於海盜這邊,自己回頭再琢磨下吧!
他卻不知道,崇禎皇帝這時轉頭就去私聊已經加到群裡的劉香海盜集團中的三當家梁曉珍了。他之所以沒有把梁曉珍拉群裡去,就是不想讓蘇鳴崗知道這事。畢竟梁曉珍在接下來的南洋大戰中,要扮演相當重要的角色。
“成為全這海賊,在劉香賊群中地位如何?”
梁曉珍聽到皇帝問話,連忙回答道:“陛下,此人的手下在當初太平港一戰中就損失慘重,逃到南洋來之後,手下就只有兩百多人而已。到了淡馬錫之後,他的手下又投靠了其他海賊,如今還跟著他的,也就那八九十人,全都被劉香派去了巴達維亞為荷蘭人賣命去了。”
這個事情,之前梁曉珍已經稟告過,不過沒說這麽詳細,此時聽皇帝問話,他想了想,就又補充道:“可以說,他是在劉香海賊勢力中實力最弱的幾個之一了。基本上,其他海賊都看不上他,他自己也明白這點,實力不如人,平時有衝突的時候,也都是裝孫子,都快到人見人欺的地步了。”
崇禎皇帝一聽,心想果然不出自己所料。
劉香海賊集團,是有大大小小的海賊團夥所組成。他們之中,自然不會和睦相處。去幫荷蘭人監工,那是整日要待在工地上的,哪有在淡馬錫老巢來得快活。也只有最不受人待見的,才會被劉香派去應付荷蘭人。
崇禎皇帝正在想著,梁曉珍又想起一個事情,便向皇帝又稟告道:“陛下,還有一個事,也和這成為全有關。就是那日劉香在聚義堂商議的時候,這個成為全曾提出過,建議向藩王投降。不過他的這個提議,被劉香訓斥了。恐怕也是因為這個原因,這一次,才被劉香派去了巴達維亞!”
崇禎皇帝聽了不由得又是一喜,如此一來,看來這人可用啊!
於是,他問梁曉珍道:“這成為全是哪裡人氏?”
“好像是福州那一片的。”梁曉珍生怕皇帝有什麽想法,就連忙解釋道,”大家出來海上討生活,一般都不會說自己是哪裡的。就是聽口音,應該是那裡的。有的時候,甚至連名字都有改了的。“
“那他的姓呢,也會是假的麽?”崇禎皇帝聽了,不由得眉頭一皺道。
梁曉珍聽了,馬上回答道:“祖宗姓氏,一般人可不敢改。屬下估摸著,這個姓應該是真的。”
聽到這裡,崇禎皇帝便心裡有數了,給蘇鳴崗劃了點成就值過去,而後對他說道:“明天拍個成為全的照片上來。”
蘇鳴崗被系統提示聲喚回群裡,聽到皇帝的吩咐,有點不解,不過他也沒膽子違背皇上的旨意,連忙答應了下來。
皇上交代的事情,乃是大事,在第二天一早的時候,一張照片便發到群裡了。
崇禎皇帝上線後看到,便在群裡說道:“孫卿,把此人的畫像畫出來,令人調查福州附近,姓成的,這個姓氏比較少見,應該容易查找。而後把相關消息發在群裡,朕看看是否能有用!”
“是,陛下。”孫傳庭立刻答應一聲,能否救出巴達維亞的明人,關系到他的官位,不管從哪個角度講,他都必須很積極去做事才行。
蘇鳴崗看著這個,雖然他不知道皇上到底要幹什麽,但他有一點是明白的,皇上為救出他們,在行動,在努力!
想到這個,他不由得份外感動。要知道,這可是大明皇上啊!竟然為了遠在巴達維亞的他們,一心在操勞,有哪個皇帝,會如此心系百姓?
兩天之後,在巴達維亞工地上,海盜頭子成為全臉色陰沉地掃視著工地。能看出來,他的心情並不好。或者說,他的心情就一直沒好過。也因此,他對這邊的明人,都沒一個好臉色。
“大哥,他娘的真是累死了!”他的一名手下揮著額頭的汗,一邊走向他,不滿地說道,“這些人一個個都滑頭著,不仔細盯著就開始耍滑頭!”
成為全一聽,冷聲喝道:“打就是了!反正不要死人太多,不耽擱工期,這些西夷都不會管!”
說著這話,目光掃視過工地,就看到他的手下分布在工地上,一個個都在勞累著。哪像在淡馬錫,這個時候要是沒事,至少能在窩裡躺著。
他的手下聽了,也是附和了一句,而後站在成為全身邊,同樣環視其他人,而後問道:“大哥,我們什麽時候能回淡馬錫?有其他兄弟來換我們不?”
成為全聽了,轉頭看了他一眼,有點惱怒地說道:“別想了,我們就這點人,還能怎麽樣?和大當家他們一起秣兵歷馬,去和朝廷打仗?”
聽到這話,他的手下有點失望,沉默了一會後,忽然轉頭看向他,似乎想說話,但又在猶豫。
成為全見了,伸腳就踹了過去,同時喝罵道:“搞什麽東西,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他手下聽了,沒陪著笑臉,低聲問道:“大哥,你說我們……我們還能有機會回去麽?這個點,家裡都快過年了啊!”
成為全一聽就知道,自己手下所說的回去,不是說回淡馬錫,而是回明國的老家!眼看著要過年了,確實是又開始想家了啊!
這麽想著,他沒有了凶狠之色,而是轉頭看向家鄉的方向,歎了口氣道:“怕是回不去了吧?”
“大哥,我們被他們這麽排擠,要不偷偷回去算了,至少還能見一見家裡人!”
聽到這話,成為全轉頭盯著自己的這名手下,一直盯到他的手下有點躲躲閃閃起來了,他才低聲說道:“然後呢?給家裡帶去麻煩,又整天提心吊膽,像老鼠一樣?”
“唉,當時大哥的提議,要是大當家接受的話就好了!”這名手下聽了一歎道,“說不定我們至少能光明正大地回家了。或者,把家裡人接過來也可以,在藩王手下,總好過現在過得這種日子!”
聽到這話,成為全沉默了一會,才緩緩地說道:“是大哥無能,讓你們都受欺負了。要是有別人拉你們,去投靠他們,大哥也不會怪你們!”
他手下一聽,當即變了臉色,回答成為全道:“大哥這是哪裡話,我們剩下這些兄弟,都是跟定了大哥的。要不然,也不會跟大哥一起來巴達維亞了!”
他們在來巴達維亞之前的那個晚上,就有人不願意過來,去投奔其他海盜頭子了。
成為全聽了,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並沒有說話,轉頭看向前方,神情似乎有點愧疚,又似乎也有點落寂。
他這一抬頭,忽然看到有一個人拄著拐杖向他走來。頓時,他臉上的表情一變,換上了之前的凶狠之色。
他的手下也看到了,走上兩步,對來人厲聲喝道:“你個老不死的過來幹什麽?找死麽?還是不甘心你的甲必丹,啊?”
來人正是以前的甲必丹蘇鳴崗,他陪著笑臉,點頭致意道:“來找當家的說點事!”
“又是來叫苦叫累的吧?”他的手下一聽,頓時厲喝一聲道,“滾!有多遠滾多遠!你們這群賊骨頭,騙得了荷蘭人,可騙不過我們!”
蘇鳴崗聽了,並不生氣,之前嘗試著來溝通過一次,被罵了個狗血淋頭,還差點挨打了。不過這一次可不一樣,他心裡很有把握。
這麽想著,他拄著拐杖繼續前行,又走近了幾步,看到這兩名海賊要發飆了,他才停了下來,露出笑容對成為全說道:“當家的,有個事情,想和您私下談談!”
成為全還沒說什麽,他手下見這老頭不聽他的話,就開始發飆了,“沒聽見我說讓你滾?你這個死老頭子……”
說著話,他就想上前動手了。對於巴達維亞的這些明人,這些海盜一點好感都沒有,如果不是他們不規規矩矩地做事,又那會輪到他們來這巴達維亞當監工。
見到這個情況,蘇鳴崗不由得提高了點聲音,衝著成為全說道:“老朽要說的事情,對當家的有莫大好處的!”
然而,成為全壓根不為所動,就沒理他。他的手下也繼續迎向他,要打他的樣子。
“狗爬仔!”蘇鳴崗見此,急忙大喊了一聲。
成為全的手下一聽,一邊揚起鞭子一邊怒喝道:“狗爬你個老母,讓你狗爬……”
他的話還沒說完,卻見成為全整個人為之一震,一下大步上前,推開自己的手下,抓著蘇鳴崗的衣領,厲聲喝道:“你從哪裡聽來的?”
他的手下此時已經站穩,有點驚疑不定地看著他的大哥,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他自然不知道,狗爬仔就是成為全的小名,自從他到海上混之後,這個名字就再沒人知道。此時冷不丁地被蘇鳴崗叫了出來,他又如何會不吃驚!
見到成為全的反應,蘇鳴崗雖然被拎著衣領,可他卻心中有底了,當即帶著笑容說道:“老朽有事和當家的單獨面談!”
聽到這話,成為全冷眼盯著蘇鳴崗好一會,才一松手,而後對他手下一揮手,把他趕走了,而後,成為全轉頭看向蘇鳴崗,冷聲喝道:“今天不給老子說清楚了,老子保證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蘇鳴崗對這個要挾,一點都不以為意,整理了下衣服,轉頭看了下四周,見沒人能聽到,才轉回頭,看著成為全,微笑著說道:“老朽此來,是給當家的一條棄暗投明之路!”
看到成為全似乎要發作的樣子,他便又馬上說道:“實話跟你說了吧,你的小名,是皇上讓孫總督派人去查了,你老母親說的。你老母親盼著你回去團聚,你知道麽?”
蘇鳴崗說到這裡, 看到成為全似乎不信,便馬上又細細地說起成為全小時候的一些典型事情。這些事情,可以說,除了成為全和他家裡人之外,其他人是不可能知道的。
聽著這些話,成為全的臉色就變了,再沒有凶狠之色,或者是想家了吧,隱隱地,似乎有絲悲傷。
蘇鳴崗說完之後,看著成為全認真地說道:“你應該聽說過呂宋明人的事情吧?還有朝廷那邊,老朽不才,剛好也被皇上選中,有了那千裡眼和順風耳的能力。如今老朽這裡有一道皇上的旨意給你,今後如何,就看你如何選擇了!”
成為全聽得臉色大變,不由得倒退幾步,上上下下地打量蘇鳴崗,一臉不可思議地事情。不過剛才蘇鳴崗所說有關他的事情,又讓他難以解釋,他可不相信,這蘇老頭能知道自己家裡的事,要不然,也不會在今天才說。
蘇鳴崗看著他這樣子,稍微等了一會後,便靜靜地問道:“如果你還想回家團聚,還想見著你老母親,還有你的小弟成為布的話,就改邪歸正,以後就聽老朽的。以前的一切,皇上說了不再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