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名親信家丁離開湯府,匆匆騎馬出門而去。
然而,湯嘉賓的興奮心情還沒有恢復,忽然就傳來了砸門的動靜。
“大膽,誰如此無禮,竟然敢鬧上門來?”湯嘉賓走到房門屋簷下,對門口的家丁大聲喝問時,就聽到“砰”地一聲巨響,隨後又跟著“哐當”一聲,似乎那門被踹掉了。
一時之間,湯嘉賓和他的家丁都是為之一愣,聞聲抬頭看向傳來雜亂地腳步聲的大門方向,卻見門口照壁處擁進來無數的官軍。或者握著長槍,或者握著出鞘的腰刀,一個個殺氣騰騰地,速度就圍了過來。
湯嘉賓見此,心中一驚,知道來者不善善者不來,連忙大著膽子厲聲喝道:“這是生員府邸,誰敢放肆?”
他的話音剛落,就聽到一個笑聲傳來,一聽就能聽出,充滿了諷刺意味:“呵呵,生員府邸?生員很了不起麽?”
湯嘉賓聽到,看向照壁處轉出的那人,有點失聲說道:“廖師爺?”
從他的語氣中,似乎有點不敢相信,怎麽會是廖師爺帶兵氣勢洶洶地跑來,我們兩個互相之間關系不是很好的麽?
“大明其余地方的生員多如牛毛,也就這土司遍地的邊陲之地才文風不盛!”廖師爺站定身子忽然嚴肅地說道,“沒有老虎,病貓都把自己當虎了!區區生員而已,不思朝廷之恩,反而去幫土司,去幫一群蠻夷!孔孟大義,難道就抵不過女人的肚皮?來啊,把他帶走!”
他說著這話時,卻又想起了北方那個,幫著建虜,害了不知道多少遼東百姓的那個,同樣也是生員!這種沒節操的生員,還真是多!
“不不不,廖師爺,誤會,誤會,我們肯定是有誤會!”湯嘉賓有點被廖師爺嚇到了,連忙分辨道,“小生是讀書人,豈會不知道禮義廉恥!廖師爺怕是真誤會了……”
“誤會什麽?反叛土司首領之一的萬彩蓮妹妹,可是你夫人?”廖師爺冷笑一聲喝道,“你來昆明,難道就不是奉萬彩蓮之命?在昆明興風作浪,難道你以為總督府、錦衣衛都視而不見聽而不聞?數典忘祖之輩,也有臉說禮義廉恥!來啊,給我掌嘴五十再帶走!”
他邊上的軍卒一聽,二話不說,立刻上前,兩個人架起湯嘉賓,其中一人順手就抓著他的頭髮固定住他腦袋,另外一名軍卒立刻上前,左右反手,劈裡啪啦地打了起來,打得湯嘉賓眼神中全是絕望。
此時的他已經明白,看來朝廷對自己早就了如指掌,甚至連錦衣衛都在暗中監視。如此情況下,就算是有蘇秦張儀之能,怕也沒法顛倒黑白了!
沒過多久一會,湯嘉賓被拖走。只是臨走之時,他或者已經絕望,滿嘴流血的同時,卻還厲聲恐嚇道:“朝廷不得人心,就等著逼反全部土司,最好大明東南西北全部亂了,你們就等死吧!”
聽到這話,廖師爺頓時一聲令下,讓人站住,而後緩步走到湯嘉賓面前,盯著他那猙獰地臉,冷聲說道:“好叫你死心,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皇上禦駕親征,早已收復遼東,奴酋紛紛梟首,大明北方定也!有關邸報早已到了,只是一直扣在總督府而已!”
“什麽?”湯嘉賓滿是帶血的嘴,都驚得張得大大地,眼神中全是震撼,“這不可能,建虜如此強大,怎麽可能這麽快就滅了呢?這不可能……”
要是那麽強大的建虜都這麽容易被朝廷消滅,那阿迷州這點叛亂對朝廷來說,又算得了什麽?就算全雲南的土司都造反,也比不過遼東建虜當初的實力!畢竟雲南這邊地方沒有遼東大,
而且土司越多,其實就越是一盤散沙而已……這麽想著,湯嘉賓都不由得絕望了!
出到街上,他又發現,不止是他被抓。還有好些個“志同道合”地,或者是土司的人,都被官兵抓了。這些官兵中,有總督府的,也有沐王府的,街頭上軍卒人頭湧動,卻又井然有序。很顯然,這不是臨時動作,而是瞧好了才抓的。似乎官府這邊,早就料到了會有動亂,也早就做好了準備!
此時此刻,湯嘉賓忽然想到,朝廷之前沒有動靜,如今卻在突然之間,如此大規模地動作,或者說是在進行精準抓捕。這豈不是說,朝廷早就料到了雲南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從而暗中早有了防備?
想到這裡,他忽然又明白了一點,搞不好雲南的這一切,就是在朝廷的掌控之中!
“不好,她怕是危險了!”湯嘉賓突然之間,失聲驚叫道。
不過他的這個反應,立刻換來了身後猛的一推,同時響起一個厭惡地聲音喝斥道:“囉嗦什麽,快點走!”
湯嘉賓確實差不多猜到了事情的真相,然而,這個事情的真相,絕大部分人都是不知道的。
這不,在安南升龍府,普名聲和沙定海雙雙來到阮福源這邊商議軍情。幾個人,全都臉上帶著微笑,顯然形勢大好。就聽到阮福源笑呵呵地說道:“城外敵人已經全部清理完畢,而據孤的人傳出來的消息,城內的敵人也是人心惶惶。只要我們加大壓力,不給他們喘氣的機會,重壓之下,必定能早日攻下升龍府!”
看到普名聲和沙定海似乎想說話,阮福源看了一眼身邊的喬治後,就又轉回頭繼續搶先一步說道:“你們放心,答應你們的事情,自然不會食言。這不,佛郎機總督也在此,孤不可能說話不算話的!”
得到翻譯的通傳,喬治也是點點頭肯定道:“如果能早日打下升龍府,本人可以額外再提供你們一些槍炮,如何?”
普名聲和沙定海一聽,不由得大喜,當即答應,沒有問題!
於是,雙方又商議了一陣之後,便決定晝夜不停地攻城,一定要給城內足夠的壓力,迫使城裡內亂。
當阮福源笑看著攻城開始時,他絕對沒有想到,有一支龐大的艦隊,正在費福外海徘徊。其中有一艘戰艦更是緩緩駛進港口方向。
在一六一五年左右,阮福源允許葡萄牙人建立商業港口費福,也就是後世的會安。經過將近二十來年的發展,這裡早已很是繁華,是葡萄牙人在安南那邊的大本營。
當然,所謂的葡萄牙人在安南的大本營,也只是說這裡是葡萄牙人最多的地方,但這裡也不只是葡萄牙人而已,安南人就不用說了,還有南洋人,大明的,甚至連倭國的人都有。這其中,除了本地人之外,自然是以大明人最多。以至於這裡有土地廟、媽祖廟、關公廟等等都有。
在這些大明人中,就有不少人在海上討生活的,都和鄭芝龍有千絲萬縷的聯系。也正是因為有這個基礎在,在當初的禦前聯席會議中,他才首先提出了那個方案。
這不,在海邊就有一艘小船,也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就迎著那艘戰船開了過去。
沒過多久,兩船匯合,有人上了戰船一番商議後離去,而戰船也去了外海。
次日凌晨,在阮福源和喬治晝夜不停的攻打升龍府的時候,費福外海的大量戰船,在一艘小船的引導下,在一處偏僻的港灣靠岸了。
與此同時,劉金生的一條私聊便發到了群主這邊,崇禎皇帝剛好在,點開一看:“陛下,福建水師已經安全到達,福建衛所軍隊成功登陸,並在當地大明百姓的引導下,正從陸地上進攻費福!”
剛看完這條私聊,崇禎皇帝便又看到第二條私聊到了:“陛下,據當地大明百姓所言,費福這邊,阮軍和佛郎機軍隊的兵力都很空虛,早在一個月前左右,主力就被抽調去前方和鄭氏去打仗了!因此,末將準備拿下佛郎機人的火炮作坊和造船廠!”
崇禎皇帝一見,不由得大喜。鄭芝龍要是能成功拿下佛郎機人的火炮作坊和造船廠的話,不但有的技術能得到印證並用於大明戰船的改進上,還能節省大明在安南建立向南洋挺進據點的時間!
這裡的火炮作坊,是阮氏火炮的最主要來源。當然了,阮氏其他地方也有,不過是在佛郎機人的指點下打造,自然不及費福這處了。還有,阮氏擁有強大的艦隊,使得阮氏能打贏鄭氏的水師。而這,也是因為有佛郎機人的幫助。這處造船廠,又是目前阮氏規模最大的點。
這火炮作坊和造船廠被大明一舉端掉的話,可以說阮氏就只剩下半條命了!順帶著,在安南的佛郎機人也成了無根的浮萍。
因此,崇禎皇帝立刻做出指示道:“阮氏的其余地方可以先不管,奪取費福,並固守,有把握後再考慮其他地方。費福,決不能得而複失!“
其實,他這擔心,還是有點多余的。
阮福源為了早日打下升龍府,達到他佔據整個安南的目的,已經把後方的兵力抽調一空。甚至連他的艦隊也運送軍隊從海上登陸,和陸地上進行南北夾擊。因此,這阮福源的整個後方,其實是相當空虛的。鄭芝龍佔領費福之後,壓根就不會有多大的壓力。就算阮福源的水師獲悉消息後回援,也不可能再討得了好!
鄭芝龍其實也是如同崇禎皇帝一般的打算。他畢竟是海盜出身,又是大明水師統領,自然知道船和炮對水師的重要性!於是,在當地大明百姓,或者說在當地大明的江湖勢力幫助下,鄭芝龍運過來的福建衛所軍幾乎就沒有費多少力,就一舉攻佔了造船廠,哪怕是佛郎機人主導的火炮坊,也只是花了很小的代價就拿下了。
事實上,當大明軍隊突然從陸地上攻進費福時,幾乎所有人都是驚得目瞪口呆,都反應不過來,為何明軍會突然出現在費福!
而且,鄭芝龍也領著他的福建水師艦隊在海上進行了配合,幾乎可以說,是水陸夾擊下的突襲,又有內應,拿下也就輕松了。
有一點,不得不說,鄭芝龍的威名在攻佔費福的過程中,發揮了很大的作用。以至於佔領費福不久之後,隨著捷報傳給崇禎皇帝的同時,另外也有一條建議呈送禦前:“陛下,末將以為,我大軍突襲安南, 效果很好。如果拖久的話,失去突然性,則在攻佔其他地方時,會遇到更多的困難。因此,末將想將費福的大明百姓青壯編組成軍隊,以補充我軍在數量上即將出現的短缺,同時以費福為中心,向外及時出擊!”
崇禎皇帝聽了,稍微想了一會,便點頭同意了。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這句話,他還是知道的。那些臨時編組的軍隊,給大明正規軍打打下手,應該不會有問題的。這樣一來,雖然大明收復安南城池的數量會增多,但有這些人的存在,就能有效保留主力部隊,保證不會分兵。
最後,崇禎皇帝在同意鄭芝龍的方案後,又補充發了條私聊過去道:“費福名字太過西夷化,以後就改名會安吧!”
這金口一下,就又體現了,有的歷史已經改變,而有的歷史,卻不一定會改變的至理名言。
鄭芝龍的動作也非常快,在會安登陸的明軍,用最快的速度向周邊推進。加上有當地大明百姓的幫助,形勢簡直可以說是一片大好。
當然了,如此一來,明軍突然在安南那邊登陸的消息,再也藏不住。阮福源的南方殘余手下,用最快的速度向升龍府那邊緊急報信。
而崇禎皇帝這邊知道安南那邊得手之後,原本在廣西和廣東集結的衛所軍隊,也得到旨意,開始緩緩向安南推進了。他們的行進速度,還有待在安南的錦衣衛小分隊的消息。
此時,在升龍府,雖然進展一如預期般順利,眼看著快要拿下升龍府了,可阮福源卻一臉不高興,恨聲指著殘破地城頭怒罵了起來。甚至連他邊上的佛郎機總督喬治,臉色也有點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