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這話,宋應升和他婆娘的表情都僵住了。
這還真是現世報,來得快!
這個時候,他們兩人都非常地後悔,好好地,說那樣的話幹什麽?這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麽!
不過話說回來,誰知道二弟(二叔)回來的時候,竟然是五品官了!而且還不是靠別的,就靠著以前看不上眼的雜學,成就了光明的未來,很有可能會做到正二品的尚書啊!
“二叔,剛才那些,都是說著玩的,開玩笑的,您不要往心裡去!”宋應升婆娘知道自己夫君被將住了,反正自己臉皮不要,豁出去了,連忙臉上擠出笑容說道。
宋應星還沒說話,感覺揚眉吐氣地宋時歸立刻就搶在他爹面前回答道:“開玩笑?大娘,您這話也好意思說?”
他這話,又說得宋應升婆娘臉色一紅,很是有點尷尬。在場的人,誰不知道,剛才那話絕對不是開玩笑的。
“夠了,不得對長輩無禮!”宋應星看著大哥大嫂的樣子,便轉頭對兒子訓斥道,“你準備下,隨爹一起進京。雜學方面,你懂得也不少。科技清吏司草創,爹需要你幫手。皇上那邊,爹去說說,應該也沒問題的。”
一聽這話,宋時歸不由得大喜。他看到長房長孫看過來,不由得把頭昂得高高地,大聲回應道:“好的,爹!”
邊上,宋應星的夫人已經激動地在抹開心地眼淚了!夫君總算是熬出頭,也不用看妯娌的臉色了。
“娘,大哥是朝廷命官,得官也不容易,不好說辭就辭的。要不,您隨孩兒進京吧?”宋應星轉身對他母親說道。
宋家老母開心地同樣老淚縱橫,兩兄弟都當官了,小兒子還當了大官,這真是宋家祖墳冒青煙了!
對於宋應星的要求,她並不同意,畢竟人老了,不願離開熟悉的故土。最終是大房這邊主動提出來,長房長孫在家侍奉奶奶。雖然是科考的年齡,但也不耽擱侍奉奶奶。畢竟家裡有傭人,又不需要親力親為。
宋家的事情這麽定下來後,宋應星很快便帶著兒子去京師了。
這個事情,同樣在奉新縣引起了轟動。一時之間,雜學成為了熱門話題。而隨著應天府那邊消息的傳過來,有關雜學,準確點地說,就是科學技術知識,再次成為熱門話題。
相對於這邊的熱熱鬧鬧,開開心心,逃在南洋的劉香就不開心了。這時候的他,已經到達了巴達維亞。
巴達維亞,也就是後世的馬尼拉。荷蘭東印度公司第三任總督燕·彼德爾斯遜·昆在一六一九年上任之後,才襲擊和驅趕了萬丹軍隊,佔領了這個地方。不過那個時候,這裡人口稀少,缺乏糧食供應,沒有木材建造船舶和房屋,周邊地區是荒涼的沼澤地,罕見村莊人煙,雨季洪水泛濫成災,還常有老虎、野豬、犀牛等出沒,同時四周也面臨當地周邊王國的敵視和威脅。
而後,荷蘭人用各種手段得到了吃苦耐勞而又手藝精湛的明人,從印度科羅曼德爾海岸的石場運來巨石,從東爪哇的扎巴拉砍得柚木,從當地采集珊瑚石,在廢墟上建立起巴達維亞的雛形。
這巴達維亞的主要建設工程,比如運河與排水道的挖掘、房屋和港灣的建造、城牆及防護要塞的修築大多由明人興建。華工熟諳製磚和砌磚工藝,令荷蘭人甚為稱道。
這個時候的巴達維亞,還沒有建好,甚至連城牆都沒有,只有一些棱堡作為防禦工事。之所以這樣,荷蘭人並不在乎城牆,因為他們有足夠的信心應付周邊敵人的進攻。因為這個巴達維亞,他們是當作東方的大本營來建設的。
光是艦隊,就超過了三百膄,統領的還是海軍上將安東尼·范·迪門。此時,這個安東尼·范·迪門,就很是有點鄙視地看著普特曼斯,這個曾經的大員總督陪著大海盜劉香離開港口,往總督府而去。心中罵一聲“一群喪家之犬”。
劉香看著熱鬧的巴達維亞,看到到處都是明人在興建這座城市,不但沒有一絲見到同胞的高興,反而是憂心忡忡。
而普特曼斯逃到巴達維亞之後,日子也不好過,這時候的他,陰沉著一張臉,也沒想著和劉香說說話。
當他們一行人到達總督府的時候,剛好遇到了巴達維亞總督昆親自送幾個人出來。劉香看去,一眼就看出來,應該就是個明人。
這一看之下,他不由得有點好奇道:“這明人是什麽人,竟然如此受總督大人的重視?”
“這是你們明人的甲必丹蘇鳴崗!”普特曼斯冷淡地說道,“就是在巴達維亞的明人首領。總督閣下以為,你們明人有個頭,這樣管起來也方便一些。估計著這甲必丹是送錢來了。”
按荷蘭人的規定,在巴達維亞的明人,必須要交人頭稅,且每年必須要到總督府報到一次,防止逃稅。而這個人頭稅,則是由明人中的甲必丹,也就是這時擔任甲必丹的蘇鳴崗,由他來收集人頭稅,而後交給荷蘭人,從而省了荷蘭人不少時間和精力。
這個時候,明人所交的人頭稅,佔了荷蘭東印度公司在城市征集的人頭稅和其他稅收所得總和的一半以上。完全可以說,巴達維亞這個城市,完全是明人創造出來,並在養活眾多的荷蘭人。
“總督閣下,千萬不能再送了,否則就是折煞小人了。”比劉香年紀大不少的蘇鳴崗,連連鞠躬,硬是攔住了送出來的巴達維亞總督,再三作揖後才離去。
和劉香相遇之時,稍微有點吃驚。他不知道這個是什麽人,竟然由普特曼斯陪同著走過來。上下打量著劉香,眼神中帶著狐疑。不過並沒有說什麽,直接走了。
而劉香,自然也看不起蘇鳴崗,什麽甲必丹,還不是荷蘭人手下的一條狗而已!
轉過身去,看到巴達維亞總督正在注視著他,於是,劉香連忙擠出笑容,恭敬地招呼道:”尊敬的昆總督閣下,小人這次帶來了下半年的錢,已經在港口那邊清點交接了。“
劉香雖然明面上和荷蘭人是合作關系,可初來乍到,荷蘭人又已經在經營這片海域,因此當初是答應了每年要上供一部分搶來的錢給荷蘭人。他這一次過來,就順便把下半年的錢,按照上限給帶過來了。他就想著有這錢的關系在,說話的時候,也方便一點。
“哈哈,我的朋友劉,來,屋裡坐!”巴達維亞總督一聽,那眼睛立刻就是一亮,連忙招呼道。
接下來不管雙方內心怎麽想,自然是一番客套。最後,還是巴達維亞總督先忍不住,開口問道:“你也是一方首領,送錢這個事兒,不用親自跑過來的。這次既然親自過來,可是有其他什麽事情?”
劉香一聽,正想說話時,荷蘭人的海軍上將安東尼·范·迪門進門來了,是來向巴達維亞總督稟告錢的事情沒有問題。說完之後,他也不走了,就留在房間內,顯然是想聽聽劉香的來意。因為他也知道,劉香親自跑過來,還提前送錢過來,肯定是有事情來的,剛好他又閑著無聊。
巴達維亞總督聽到錢沒問題之後,就更熱心了,再次問了劉香有什麽事情,盡管說出來好了。
劉香見此,也不再客套了,當即嚴肅了臉說道:“尊敬的總督閣下,大事不妙啊!”
“大事不妙……”巴達維亞總督和房間裡的其他幾個人對視一眼,臉上都露出一絲不喜,便問道,“什麽意思?”
劉香馬上解釋道:“可能總督大人還不知道,明國出兵呂宋,把那裡的西班牙人殺光,現在呂宋,已經是明國的了!”
“什麽?”在場的幾個荷蘭人一聽,都嚇了一跳。
劉香一見,心中暗道有戲,連忙詳細解釋道:“朝廷派出了大量兵馬,水師是鄭一官統領,突然登陸呂宋,佔了那裡。對了,還有,安南那邊,如今也是朝廷的了。那裡的葡萄牙人,也被明軍殺了!”
他到了南洋之後,才知道佛郎機人的本國名字,其實是叫做葡萄牙人。因此,在這邊,他都順著荷蘭人的稱呼叫了。
明國是遠東地區最大的國家,自然也是最強大的國家。現在突然大規模出兵,不但佔領了安南,甚至還史無前例地佔領了呂宋。這對南洋的荷蘭人來說,還是非常震驚的,是個不好的信號。
“總督大人,種種跡象表明,朝廷要準備大規模出兵南洋了。”劉香繼續說道,“您可能不知道,朝廷對西夷是絕不手軟的,據說呂宋的西班牙人,還有安南的葡萄牙人都被朝廷的軍隊殺光了!朝廷的野心,我們不得不防啊!”
房間內的三個荷蘭人,互相看看,都是一臉的驚容。不管是呂宋的西班牙人也好,還是安南的葡萄牙人也罷。荷蘭人都想過要奪取他們的殖民地,可他們的巴達維亞還沒完全建好,因此,還一直在做準備,並往巴達維亞增兵,就準備再過幾年後,準備充足之後,再去把那些殖民地搶到手裡的。
可是如今,明國人先下手為強,竟然把這些地盤都給佔了,而且還和以前不一樣。
以前的時候,明國也有出兵過南洋,但那都是小規模出兵,而且還是來剿滅從明國那邊套過來的海盜。打完了戰事,就回去的。
想到這裡,這幾個荷蘭人忽然想到了什麽,不由得又互相看了一眼。而後,普特曼斯帶著疑惑的口氣問道:“據我們所知,西班牙人在馬尼拉也部署了重兵,港口又是經營很久的地方,明國軍隊說攻就攻下了?我們怎麽一點動靜都沒聽到?”
呂宋是西班牙在南洋最大的據點,又是連接墨西哥,橫跨太平洋的點,在防禦方面肯定是有下過功夫的。哪怕是荷蘭人,一直沒有去打呂宋的主意,也是因為不好打。可如今,如果不是劉香來說,他們壓根就不知道呂宋已經換了主人。這怎聽之下的消息,荷蘭人自然是要懷疑的。
聽到這個質疑,劉香便馬上回答道:“西班牙人想和萬歷年間一樣,把島上的明人屠光。結果事先走漏了風聲。那些明人求到我這裡來了, 我有派人過去。正好看到了這個情況……”
發生在呂宋的屠殺事件,荷蘭人自然也聽說了。說句實話,他們心裡也很羨慕,養肥了豬之後,一口氣殺掉,算是吃了個飽。沒想到的是,明人不記殺,竟然很快又匯集呂宋,看來是這豬又肥了。
屋裡的三個荷蘭人互相看了一眼,並沒有說什麽。巴達維亞這邊還在用人之際,自然不可能學西班牙人那種做法。但以後如何,這個再說。
此時的他們,都繼續傾聽劉香所說的情況。
“……西班牙人沒有防備,抽調了大部分的兵力前去屠殺逃到城外莊園的明人。正在這個時候,朝廷軍隊突然就在呂宋登陸。所以,呂宋就這麽落到朝廷的手中了。”
聽到這裡,巴達維亞總督大吃一驚,連忙問道:“怎麽會這麽巧?”
其他兩人也是很驚訝,因為這實在太巧了。
劉香在來的路上,已經想過該怎麽說了。因此,他沒有猶豫,立刻回答道:“這一點都不巧!因為朝廷早就知道了西班牙人會這麽做,是算好了時間的。”
“這話怎麽說?”普特曼斯聽了,馬上追問道。
劉香嚴肅了臉,異常認真地說道:“雖然事情沒有確認,但應該是八九不離十的。朝廷很可能早就在謀劃佔領呂宋。因此早就派了錦衣衛過來,算好了時間,引誘西班牙人動手,然後明人逃到城外的莊園堅守,吸引了西班牙人不得不抽調大量兵力過去,這樣才方便朝廷大軍攻佔呂宋!”
說到這裡,劉香鄭重地反問一句道:“要不,這天下的事情,哪有這麽湊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