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隊,是大明官軍來了!
當這些百姓醒悟過來後,不但沒有驚喜,反而是慌亂。他們聽說過,那些潰兵散去後,通常和賊沒什麽兩樣,甚至比賊更霸道,因為他們有刀槍。
可很快,他們就反應過來了。自己已經一無所有了,還怕什麽,怕他們再搶劫?真是笑話!
就這麽一會的功夫,看得更清楚之後,發現遠處而來的是乃是正規明軍。特別是一些有見識的老人,發現那是朝廷精銳的關寧騎軍時,頓時,絕望、麻木的神情立刻不見了,從心底湧起的希望,讓他們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面向那支騎軍的方向行注目禮。
而那些牛鬼蛇神則有點慌了,逃得逃,匿得匿,一時之間,不少地方顯得有點混亂。
“曹”字大旗下,一員小將一馬當先,直衝永平廢墟城下。他,就是曹文詔之侄兒曹變蛟。
“噅噅噅”地聲音響起,就在人群之前,戰馬急停直立而嘶,不過曹變蛟穩坐馬背上不受絲毫影響。他用手一拍馬脖子後戰馬立刻停止了焦躁,顯得安靜多了。
此時,曹變蛟面對無數湧動過來的百姓大聲說道:“某乃大明關寧軍先鋒總旗曹變蛟,奉皇帝旨意,受孫閣老派遣,前來救撫爾等。軍中撥出了軍帳、糧食,隨後就會到,爾等有序就坐,不得騷亂!”
“軍爺,軍爺……”
話剛說完,曹變蛟就聽到一絲微弱的聲音,似乎用盡力氣喊卻只有那麽一點動靜。這聲音中有點急躁,不過也帶了點期望。
曹變蛟立刻循聲一看,發現在左前側不遠,在馬上被人群遮蓋掉的地方,有一名赤裸的老人,全身被凍得青紫,趴在地上努力昂著頭,向自己伸著手。
“閃開!”曹變蛟一聲大喝,驅馬一縱,迅速來到那老人面前,乾脆利落地翻身下馬,半蹲在老人的面前問道:“老人家,還有什麽心願未了?”
他能看出來,這位老人已經命在旦夕,就算此時有衣穿,有火可烤,也已經救不回來了。
老人拚著最後一點力氣,緩緩轉頭,用手指著永平廢墟,用盡力氣回答道:“我……王家的……孫兒……”
話還沒說完,手便垂了下去,頭也落到了地上,眼睛睜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曹變蛟畢竟是年輕人,雖然久在軍中,見慣生死,可此時看到,還是一股怒氣上湧,抬頭環視圍過來的人群喝道:“怎麽回事?他的衣物呢?他的孫兒是怎麽回事?”
有知道情況的,之前不敢伸手幫忙,此時有做主的人了,膽子便壯了點,有點同情王老爺,就站出來回答了。
曹變蛟一聽,立刻轉身,厲聲向一名手下吩咐一聲。頓時,一隊鐵騎在“駕”地吆喝聲中,縱馬向永平廢墟飛馳而去。
有了這個示范,知道朝廷官軍能做主,便又有人站出來,向曹變蛟控訴一些地痞流氓趁亂打家劫舍,還有人則立刻告密,說這裡還有白蓮教徒。
曹變蛟一聽,立刻把手下的騎軍全都撒出去,分成一小隊一小隊的騎馬巡視,一發現或者被舉報為禍百姓的,立刻便格殺。另外也派了信使即刻回報,畢竟他領著的騎軍太少,還不足以控制整個永平城外的場面。
但有了正規官軍在,哪怕人數比起這幾十萬人來說,簡直可以忽略,但所有人都有了主心骨,心不慌了,寒風似乎也沒有那麽刺骨,肚子似乎也沒那麽餓了。所有人有序地圍坐在一起,也有了興致討論起事情來。這樣的場景,才算是有個人樣!
他們讚揚這位年輕小將的英武,驚訝於關寧軍的速度,更吃驚於這位年輕小將所說的話。
關寧軍竟然帶來了糧食和軍帳,還說是奉了皇帝的旨意,由閣老所派。這些百姓討論起這些的時候,簡直有點難以相信。就算他們這些老弱的經歷比較豐富,比一般人能明辨是非,可這時候,他們還是搞糊塗了!
不過隨著冬日慢慢地升高,又有大隊騎軍到達的時候,當這些軍隊拿出軍帳,按照軍管的方式開始安排他們的時候,當這些軍隊拿出糧食開始熬粥的時候,這些老弱信了。就算他們以前沒聽過,沒見過有這麽好心的朝廷,這麽好心的官軍,可在事實面前,他們信了。
這時候,就算有白蓮教的人再口生蓮花,他們也確信,絕不會被他們說動。有這樣的皇帝,有這樣的朝廷,又哪來的黑暗之說?
雖然這些老弱知道,自己能不能熬過這個最困苦的時段還是個未知數,可他們一個個都懂得感恩。 所有人都稱讚起關寧軍,稱讚起孫閣老,稱讚起朝廷,稱讚起皇帝。每個人都很配合,也不會生事,就按照關寧軍的要求該怎麽做就怎麽做。
他們不知道,被他們所稱讚的皇帝,此時正在為他們發愁。
胡廣在退朝之後,並沒有去休息,而是來到文華殿,召集一些朝廷重臣接著商議事情。
只聽胡廣對底下這些臣子說道:“朕雖然一早就派出了關寧軍前往永平等地救援。可關寧軍並沒有多少剩余的軍帳,糧食也不多。對於百萬災民來說,是杯水車薪。如果朝廷不及時進一步想法子的話,恐怕會前功盡棄!卿等還有何策,可盡快言明!”
“陛下,或可讓永平周邊的州府安置一些災民!”新晉輔臣張至發躬身回應道。
聽到這話,首輔溫體仁搖頭否決道:“不妥,永平周邊州府也遭了兵災,雖然城未破,可周邊村鎮全都遭了建虜洗劫,自顧尚且不暇,又豈有能力再多安置災民?”
這也是事實,胡廣聽得點點頭,開口問道:“那依溫卿之見呢?”
“臣以為,還是得盡早讓他們重建家園,就地安置才行。可這有兩個難點。其一,所留之人皆是老弱,而重建家園需要大量勞力,這些勞力該從何來?”
“其二,最為緊缺之糧食,所缺甚多。可以說在目前的京畿之地,糧食是最為緊缺之物。這該如何調劑?如果從京師運糧過去,路上就要耗掉不少寶貴的糧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