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與此同時,保定巡撫解經傳卻回到了衙門後院,正待補覺好好休息一下時,忽然就聽見一陣驚慌聲由遠及近傳了過來:“老爺,不好了,不好了……”
解經傳聽了,嚇得一激靈,這次的事情是關系到他的前程,做好了前程遠大,做不好很可能腦袋搬家。
他一把推開暖床的侍妾,一邊急急地穿衣裳,一邊大聲喝斥道:“慌什麽,什麽事?”
“老爺,建虜……建虜大軍來了!”稟報的家丁驚慌地稟告道。
“噗通”一聲,只見解經傳嚇得一屁股坐地上,而後猶如瘋了般站起來,也不顧官服沒穿好,就大步往外走,同時喊道:“快,快傳,關閉城門,整軍備戰!”
這一次,他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城頭上。眼前看到的情形讓他松了口氣,前往張家灣的人流,猶如無數慌亂無序的螞蟻,還是在搶運漕糧。大部分還在往張家灣擁,只有少部分人已經肩背手扛了漕糧往回跑。
遠處,有撒出去的騎軍正往這邊在狂奔,此時正由一點帶面地受到影響,連帶其他方向的騎軍也都往城池這邊跑。至於建虜的影子,還沒看到。
那些總兵們,如黑雲龍、麻登雲等人估計也才得到稟告,正匆匆趕來城頭,聚集到保定巡撫身邊。
解經傳看了一圈,當即喝問道:“怎麽城門還沒關?建虜呢,建虜大軍有多少?”
“……”沒人能答,有的只是一頭霧水般地沉默。
過了好一會,負責這段城頭的參將才出聲回稟道:“回中丞,城裡城外全是人,城門根本關不上!”
“還愣著幹什麽,鑼聲示警,燒漕糧,讓城外軍卒速速回營,靠城結陣!”解經傳發飆了。
“鐺鐺鐺”地聲音響起,讓城外的人流瞬間一停,環目四顧後,忽然不約而同地全都往通州城擁了回來,同時伴隨著更大范圍的哭爹喊娘聲,更多的人被踐踏,可是誰也沒法管誰!
沒過一會,逃回來的騎軍越來越多,可他們也都進不了城,隻得靠近城牆這邊聚集。
城頭上的解經傳雖在這寒冬日子,卻是額頭冒汗,讓人問這些騎軍有關建虜大軍的情況。卻發現沒一個人能說上具體的情況,不是說有很多,就是說看到部分騎軍先跑,他們便跟著跑了。
解經傳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因為他在一線,多少都了解這些兵痞的尿性。
就在這時,張家灣漕糧那邊,一股濃煙升起,顯然是已開始放火燒糧了。
而在遠處,逃回的騎軍越來越多,都玩命般地往回跑。在最後騎軍的身後,終於出現了建虜的影子,正在肆無忌憚地收割逃在最後的明軍騎卒。
這一下,解經傳就徹底慌了,連忙下令道:“快,快關城門!”
“中丞,現在全是人往城裡擁,根本關不上!”參將滿頭是汗地稟告道。
城門外,確實全是人,不但有百姓,甚至按計劃,原本是要回城外軍營的那些勤王軍也都昏了頭,紛紛往城裡擁。密密麻麻地人,要是能關上城門,那才叫怪了!
解經傳那額頭的汗簡直是在往下滴了,要是建虜順勢攻城,那就肯定完了!
他慌了,連忙大聲咆哮般地命令道:“快喊,讓他們別進城了!”
而後,他又轉過頭,向那些總兵命令道:“快,讓你們的家丁重新集結,務必在城門關閉之前阻止建虜靠近!”
“中丞,騎軍剛撤回,士氣已喪,且之前就各不統屬,
無法應戰啊!”黑雲龍當即叫苦道。 他說得確實是實情,其他總兵也跟著嚷嚷,表示沒辦法阻止城外那些家丁騎軍去迎敵。
“難道就眼睜睜地看著建虜趁機攻城麽?通州城破,你我難逃一死!”解經傳發飆了,“不要忘記,皇上剛下過聖旨,不管真降假降,一律殺無赦!”
他們這些人,都從聖旨中感覺到了皇帝的決心,知道這事怕是不會說著玩。心急之下,麻登雲忽然抱拳稟告道:“中丞大人,如今唯有切斷人流才能關閉城門了!”
解經傳一聽,稍微楞了下,轉頭看看城門外蜂擁而入的人群,忽然明白過來他的建議是什麽。
這種事情,要是平時被政敵得知,絕對會上奏攻擊,可此時兩相權衡取其輕,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了。
“善,此事由你去辦,速去,務必在一刻鍾內關閉城門!”解經傳的面容有點猙獰,大聲下令道。
麻登雲沒想這差事落到了自己頭上, 正想推辭時,發現解經傳那看著他的目光似乎要吃人,無奈之下隻好抱拳領命道:“末將遵命!”
沒過一會,通州城頭,在城門上方,用於守城的滾木礌石忽然落下,底下毫無防備的人流頓時被砸得哭爹喊娘,死傷一片,人流為之斷開,城門最終得以關閉。
很快,城外的人流回過神來,知道他們進不了城了,那哭喊聲,頓時聲震幾十裡,所有人都絕望地瘋了,要麽四散而逃,要麽圍著城池,想盡量靠近城下。在這慌亂中,不知道多少人踐踏而死。
城頭上,解經傳等人卻松了口氣,總算是把城門關上了。到此時,他們才又抬頭觀察遠處的建虜。
可這一見之下,就算是平時沒和建虜交過手的保定巡撫,也瞧出一些蹊蹺來了。他馬上轉身看向身邊的那些總兵,滿面怒容,大聲咆哮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再說曹化淳得到皇上允許,便立刻稟告道:“陛下,奴婢回來時,在午門看到已經聚集了不少禦史,還有一些六部的官員,似乎還在說什麽皇上要是留中,他們就再諫,很是喧鬧……”
聽到這裡,胡廣便已聽明白了。怕是這些禦史能猜到自己的處理方式是留中,就想著在午門外效仿當年嘉靖年間的大禮儀之爭,準備集體跪諫。這些文官,在那個時候是以領到廷杖為榮,一個個好像視死如歸一般,那麽強勢的嘉靖皇帝,都被他們搞得頭疼得很!
“你不用說了,朕知道怎麽回事了!”胡廣臉色忽然變得有點猙獰,“敢跟朕來一套,呵呵!”